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泪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
马雅介绍说,他爱上个姑娘,谁谁的女儿,死去活来,撕心裂肺,这是写作背景。
很多年后,在考古所(社科院考古所),路生来了,跟刘新光(刘靳延的姐姐,我的同事)来的,问我还认得他吗,他说他离婚了,精神不太好,在什么单位看大门。
然后,很久都没见过面。
相信未来
又是很多年后,黄元(北大校长的孩子,见面那阵儿,好像在做生意)来了,说是想学古文字。当年,我们这帮附庸风雅的人,上他家玩过,看画,听钢琴——北京的小圈子里风传,就他弹得好。
他和静子约好,一起吃饭,然后去看路生。
路生特意跑到车站来接我们,等了很久。他说,抱歉,我急着出来,没戴假牙,形象很糟糕。
他家住楼房,就一间,跟好几家伙住一个单元,共用厨房洗手间。
进门,时光倒转,屋里的一切都让你想到过去。家具全是老式,“*”前后才有的样式。靠窗,一张桌子,很小,是他写作的地方,桌上没有电脑。右边有个冰箱,大概只有半米高,是宾馆客房放冷饮的那种。左边有个衣橱。再过来,是张双人床。我记得,屋里好像没有电视。房间太小,什么也摆不下。
天太热,没空调,也没风扇,只有扇子。我问,你怎么消暑。他说,天一黑,他和他爱人就熄灯,静静躺在床上,这样就不热了。
他为我们朗诵,依旧深情。
他说,他每天都写诗,刚才念的是新作。
又是很多年后,路生给我打电话,说他在上庄买了所简易的公寓,农村盖的楼房,要我一定去看他。那边有古建,和纳兰性德有关,他补充说。
我参观了他的新居,比从前好。还看了他说的古建,破破烂烂。我们在镇上的一家小馆吃饭,他坚持要由他买单。
他说,他一直在读我送他的书——他记错了,那肯定是他自己买的。
他说,他还记得花园村,记得木生,有时,记忆力又很惊人。
他说,他很少出门,出门净遇好人,大家对他太好,包括年轻人。
他说,我们要互相加油,看谁更努力,很认真,很诚恳。
我看,他一直生活在过去。但他说,直到今天,他还相信未来。
看到他,我就想起了过去。
过去好,是感觉好,唐兄说得没错。
四五事件”
1月9号,广播响起哀乐,一个声音宣告说,8号9点57分,周恩来逝世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眼泪止不住,哗哗往外流。我不是哭他,而是哭这个国家。
1月11号,十里长街送行,我没参加。我受不了那种气氛,周围人哭,你也会哭。
四三、四四,广场人很多,花圈很多,大家围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看诗,议论纷纷。诗多为仿毛打油体,半文不白,跟我读过的天地会诗歌相仿,水平不怎么样,但都是地地道道的群众诗歌,可以反映民气。
我有点想不到,广场是这样。气氛热闹,并不怎么悲伤。
四五下午,我在场。我的印象,广场人多是看热闹的居多。我开始理解古代的民变。群众自发,是不约而同,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如果有个广场,让他们聚起来,后果可想而知。当初修天安门广场,就是为了群众*,地方早就预备好了。古代就怕这个,所以不修广场,也不许扎堆儿。
李零:七十年代,我心中的碎片(10)
事情一开头,大家预感不祥,不祥还是潜在的。大家没想作乱,只是好奇,想去可能出事的地点看看——看看会不会出什么乱子。看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乱子。这种能量聚变的过程,有人叫“广场效应”。
我也是去看看,跟我老婆去的,到那儿就被挤散了。
那天,天很冷,人还穿大衣,完全是冬天的温度。
先头,大家还是聚在纪念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