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怔怔念着,虚空的目光在空中飘散,突然呻吟一声,双手抚在胸前仿佛心痛极了似的猛然蹲下身去,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滚落,瞬间打湿了衣襟……
胤禛怒气冲冲而去,小山与云儿都吓了一大跳,看他去了,才急忙下河岸去寻找玉容。见她蹲在地上呜咽有声,鼻息窸窣,两人心下均是一沉,低唤“主子”,上前小心翼翼扶她起来。
玉容见她二人前来,便强忍着收了泪,举袖拭了拭脸上泪痕,吐了口气叹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眼中的凄绝未能逃过小山云儿的眼睛,小山云儿相视一眼,知道这个主子是个执拗性子,最不听人劝的,何况要劝也无从劝起。愣了愣,云儿便叹道:“主子,咱们回去吧!这儿夜深风凉,别伤了身子。”
“主子,您何不体谅王爷些呢,王爷也有他的难处……”小山小心翼翼瞧了她一眼。
玉容苦苦一笑,怔怔的发呆,忽然叹息般道:“体谅,是啊,我得体谅他些!不过,今后都用不着了,再也用不着了!”说着她弯腰从竹篮里拿出最后一盏荷灯,随手从发髻中拔下银钗,就着清亮的月光,在那荷灯心一截小小的红烛上刻写着什么。她一笔一画十分仔细的刻着,目不转睛,神情说不出的专注、投入和庄重。
刻好之后,随手将银钗抛入河中,银光一闪瞬即没入波心。她轻轻蹲下身来,用火折子点燃荷灯,怔怔托在掌中,凝视半响,轻叹一声,将荷灯小心翼翼放下水面,素手轻轻划动柔波,那荷灯晕着霓红的光,一荡一荡往前去了。玉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泪水忍不住又顺势而落。
“主子,别再哭了!”小山与云儿一边一个苦劝着扶她起来,小山又怜又心疼,情急之下握着她冰凉的手,柔声劝道:“主子,小主子已经去了,您还要伤心到什么时候啊?您这样作践自己,一味悲痛,别说爷,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
玉容紧紧回握她的手,感激一笑,只低声道:“咱们走吧,我以后什么也不想、不念了!就这么完了,也好!”说着深深的望了那摇摇曳曳渐飘渐远的荷灯,眼中徒然升起一股决绝的泠然。
小山云儿并不知道,她在那烛上刻下的是用拼音拼出的胤禛和自己的名字,她顺水放走的,是她们之间的情。她们的情,也许真到了走到尽头的时候了!与其拖沓纠缠不得善终,倒不如她自己果断些,尚能添上一个华丽的尾巴!顺水而去吧,干干净净,了无痕迹,并且,再也无可挽回!
第150章 半倾心事
胤祯被胤禟强行拉着去了,一路上犹满腔怒火不可熄,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胤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他。
到了歧路,胤禟住了脚,耸了耸肩,道:“你是回府还是上我那喝两杯?”
胤祯呆了呆,一跺脚叹了口气,烦躁的抚了抚头,皱眉道:“回去也是烦,罢了,我去你那喝两杯吧!对了九哥,怎么那么巧你也在那?”胤祯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可不是巧,我顺着人流就到那了!”胤禟避开他疑惑的眼光,有些不自然抬手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胤祯听出他话里的搪塞,低哼一声,与他一边走一边道:“反正你也看见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没错,我喜欢容儿,自打第一次见她我就忘不了她,可惜,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缘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老十四你疯了吗!”胤禟皱了皱眉,脸上是难言的正肃,冷冷道:“你最好打消这念头!若她是平民甚至官宦之家的人,你使些手段都不打紧。你别忘了,她可是四哥的人!咱们这个四哥刻薄寡情,心智阴沉,哼,你想从他手里抢人?你做梦!今晚的事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说,你最好也忘得一干二净,不然,雍亲王迁怒下来,你是无所谓,小四嫂就不好说了!”
胤祯浑身一震,猛然回想起胤禛看到玉容伏在自己肩头哭泣后那雷霆威怒以及他粗鲁对待玉容的手段,他不由心头大沉,脸色都变了,急惶惶道:“糟了!我们走了,容儿怎么办?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回去看看!”
“老十四!”胤禟又气又急,哭笑不得,一把拽住胤祯,气道:“你让我说什么好!你就是罪魁祸首,还嫌不够乱,还想回去添乱吗?你清醒清醒,那是四哥的家务事,他要怎么处理是他的权力,就算你在跟前你能怎么样?跟他打一架?事情闹大了传到皇阿玛那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小嫂子!”
胤祯顿时愣住,脑中一片茫然,他不甘心、不服气,脚一跺,咬牙恨道:“他若真对容儿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他!”
“容儿?叫得真亲热,你当你是人家什么人!”胤禟俊眉高挑,薄唇微扬,含讥带诮白了他一眼。
“你!”胤祯气得捏紧了拳头,又忽的放下,轻轻哼了一声。
“老十四啊!”胤禟轻叹,一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千万别在人前叫顺了嘴,不然又给她招祸了!”
胤祯脸色一黯,长长叹一声垂下头,低声道:“九哥,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算了,不想了,走,上你那喝酒去,今晚你可得陪我喝痛快了!”胤祯忽然又抬起头,目不转睛颇有深意上下打量着胤禟,扬眉道:“九哥,说了一晚上,你这话里话外比我还关心容——小,小嫂子呢,难道你也喜欢她?”
胤禟大怒,圆睁着眼一动不动盯着胤祯,冷冰冰逼近道:“你什么意思?”
胤祯自悔失言,被他气势所压,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复又坦然自若,“嗤”的一笑,不以为然悠悠道:“喜欢她也很正常,这世间有谁及得上她好呢?我都替你可惜,”胤祯瞥了他一眼,惋惜道:“当初皇阿玛是要把她指给你的,阴差阳措却给了四哥!唉,真是造化弄人!”
这句话胤禟私下里有意无意不知在脑中闪现过多少次,此刻却是头一遭听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不禁有些慌乱,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微微仰首,淡淡笑道:“是福是祸谁知道呢!她在四哥那是这样,说不准在我这便不是这样了。女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动物,你我永远也猜不透她们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和心肠,永远!”
想到自己历来敬服有加、人人交口称赞、贤德端庄的四嫂和青梅竹马、文雅高贵、不染尘埃的表妹都是心狠手辣害人不眨眼、工于心计、善于伪装之人,他实在对天下女子再也不敢怀以任何的信任。
胤祯自然不知道他这段心事,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看他怅然若失的神情又不像开玩笑,再想想那句话,乐了,忍不住呵呵大笑,道:“九哥,真有你的啊!难不成你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阿哥也着了女人的道?哈哈,是哪个小妞这么有本事,我十四爷倒很想见识见识!”
胤禟一愣回神,暗自后悔,鼻腔中哼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切道:“你当你九哥是什么人?就叫一个女人拿住了?见识什么见识?敢在我面前玩心计的,我能留着?早解决了!”
胤祯将信将疑,一想胤禟确实是这样的人,便叹笑道:“可惜了!早知道你送了我岂不是好?我就爱那泼辣不听话的!”
“哼!”胤禟翻了个白眼,道:“那么多废话,再啰嗦滚回你府上去!”说话间已到了自家门口,一径进去了。
“别啊,九哥!不说就不说嘛,生什么气嘛!”胤祯忙抬脚跟上。
自打七月十五之后,玉容依然住在积香寺,她的神情越来越淡漠,沉静的如一潭秋水。每天除了抄抄佛经,便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想什么。
小山和云儿发现,她们居住的院子突然增添了十几位守卫,四王爷再也没有派身边人过来询问自己主子的消息,他本人更是再不露面,而且,从府中送来的东西也一次比一次少了。看着自己主子一副漠不关心、毫不在乎的样子,小山与云儿暗暗担忧,试探着说了一句半句,玉容只是微笑,斜她们一眼,淡淡道:“这样不是很好吗?难得清静!”
小山愕然,忽然感到深深的惊疑和不安,她的主子,从小便不是个好清静的人,她也从没想过她与“清静”二字沾得上边。思前想后,难以释怀,小山不由怨上了胤禛,慨然向玉容道:“小姐,奴婢会永远陪着小姐!哪怕在这佛寺中过一辈子,奴婢也绝不离开小姐!”云儿雪儿心中亦替她难过,皆表示愿意一生一世留在她的身边,绝不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