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忍不住“嗤”的一笑,道:“胡说我便是不穿鞋,又有什么不方便不安全了?再说了,才两个多月呢,哪里就到那地步了?啰嗦什么?还不给我拿来”
雪儿伺候她多年,深知她的脾性,当下也不便坚持,便笑着叫人去拿,玉容也不等旁人动手,自己拿起鞋子呆呆的看着,眼底神色变幻不定,似是十分感慨,终是轻轻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重新换上了鞋。
正洗漱完毕梳好妆,突然从偏殿传来“哐啷”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跟着是女子发出一半又强压下去的惊惧的低呼。玉容吃了一惊,带着云儿、雪儿匆匆过去,只见小夏张着手呆愣愣的立在当地,满脸苍白,满眼惊惧,地上是大大小小破碎的珐琅瓷片,一片明黄灿烂。
小夏见到玉容,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泪水汪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这是宫里的规矩,宫女在主子面前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许哭,不然就要受罚,罚起来可大可小,可以是一顿板子,也可以是一条小命。
小夏不敢哭,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和惊吓,她不留神打碎的是胤禛平日最喜爱的七彩耸肩大珐琅瓶。
这个珐琅瓶高达尺半,瓶口镶着一道金边,瓶身底色为金黄,上边精描细绘着七彩莲花、宝相花、紫藤花、宝葫芦等层层缠枝花纹及连续的几何图形,共有十八种颜色,辉耀异常,是康熙朝难得一见的宝物。不但胤禛十分喜欢,也是康熙生前最心爱之物。
这些情况养心殿里人人都知道,小夏也不例外。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小夏惊惧得几乎停止了心跳,哆嗦了半天唇,才强自克制住了心中的惊惧,猛然醒悟过来忍着呜咽伏地磕头,想要求情, “奴婢,奴婢”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儿、雪儿等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心中暗暗替小夏叹息,不由自主的望着玉容。胤禛不在,能做主的只有她。
玉容倒没察觉诸人眼底的不忍和复杂思绪,只是觉得小夏可怜,她忙上前几步,轻轻将小夏搀了起来,柔声道:“快起来吧,东西都碎了,哭什么呢哭也好不了了”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啊”小夏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么好,被她一扶当时就怔住了,脑子里转不过弯来傻乎乎的随着起身,听到这话方如梦初醒,顿时吓得不住求饶,身子一软又要跪下去。
玉容手上加劲将她托住不让跪下,笑道:“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瞧瞧你都吓成什么样了等会皇上回来,就说是我不小心弄坏的,你也吓得够呛了,回去休息吧,今儿不必当差了”
小夏鼻子一酸,激荡的情绪塞满胸腔,再也抑制不住,一手垂着,一手不停擦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眼泪不断流过脸颊。
云儿心头一紧,忍不住皱了皱眉,抢上前两步用警告、提点、劝慰的语气沉沉低喝道:“小夏你懂不懂规矩?容姑姑饶恕了你,你不谢恩,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小夏如梦初醒,忙手忙脚乱收泪止声,吸了吸气,眨了眨眼,施礼哽咽道:“奴婢,奴婢谢姑姑恩典”
玉容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你下去歇着吧云儿,她魂都要吓破了,哪经得住你这么教训呢”
云儿一使眼色,小夏忙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云儿便向玉容轻轻道:“奴婢也是为了她好,宫里的规矩可不能错,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遇上姑姑您这么好的人”
想到宫中生活的确如此,玉容眼中一黯,心头没来由涌起一阵厌倦,轻轻叹了口气,便命小宫女收拾残片,自去东暖阁内闲坐着等候胤禛下早朝。
胤禛下朝回来,面上依然洋溢着挥之不去的喜气,像对待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拥她在怀。二人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去用早膳。胤禛一瞥见她脚上穿的仍是高高的花盆底,眼色一沉,道:“别人倒罢了,怎么云儿姊妹忘性也这么大?”说着就要扬声叫云儿。
玉容忙制止了他,娇嗔道:“你别怪她们了你吩咐的事她们哪一回不上心的?是我自己不习惯又换了回来。”
胤禛似是不认识般得瞅了她半响,偏头向她笑道:“朕不是听错了吧?容儿你从前不是常抱怨穿这鞋子不方便吗?什么时候这习惯倒颠倒过来了”
玉容微微一笑,仿佛无限感慨似的轻轻道:“皇上你问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在这生活得太久太久了,不知不觉,我几乎忘了从前了”
胤禛不觉瞟了她一眼,她的话听来并不难理解,可是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仿佛远远比这句话要丰富得多,弄得他一时有些怔住了,似懂非懂。心底想要细想,却无从捉摸,连个影子也抓不住。胤禛呆了呆,揽着她笑道:“你不换就不换吧,往后走路要多加小心,慢着点,别急急躁躁的”
玉容听了一笑,下颔一扬,毫不低调的笑道:“你放心好了。凭我的功夫,这算什么”
胤禛闻言大感头疼,他最悬心的就是她这份仗着自个会武功毫无顾忌的自信。他不由暗暗瞅了她一眼,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好好嘱咐嘱咐。
二人又说了一阵话,用了早膳,便往西暖阁中处理奏折。
不出所料,才进西暖阁,胤禛的目光一扫,立刻便皱起了眉。屋里摆设并不多,那七彩大珐琅瓷瓶摆放在东面靠墙的黄花梨长案上,十分显眼。
不等胤禛发问,玉容忙抢先主动认错。她福了福身,轻轻道:“皇上恕罪,那七彩珐琅瓶——被我,被我不小心打碎了”说着垂首低眸,一副等着发落的样。
胤禛愣了一愣脸色微变,眼中显出惋惜之极的神情,叹了口气,到底拉着她的手扶住了她,探究的瞅了瞅她,疑惑道:“当真是你打碎的?”
玉容忙老老实实道:“是,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瞧一瞧,谁知一个失手把它碰倒了,皇上,我不是故意的。”
胤禛不答她,却道:“今儿不该小夏值班吗?人呢?”
“她,她有点不舒服,我让她下去休息了。”玉容忙道。
胤禛一副了然的神色凝视着她,却不点破,不过他相信她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事情真相。拿住了她的把柄,他便毫不客气将她数落了一番,数落她怀着身子还这么毛手毛脚,一点也不知道小心,不知道顾忌,玉容无法,只得听着。胤禛数落够了,又毫不客气的提出在她养胎期间需要遵守的诸多要求,玉容稍有异议,他便以要追查真相的目光瞅着她,玉容无奈,只得全盘接收,老老实实答应什么都听他的。胤禛心头暗笑,总算是舒了口气。
很久以后,二人不知怎么想起这件事,胤禛又将她好好取笑了一番,玉容心中极不服,便笑问他何以知道花瓶不是她打碎的?
胤禛回以一记“你不是吧”的眼神,道:“这有什么难猜朕没回来时,你根本不会到西暖阁去,何况这么一大早,除了打扫的下人,还有谁会在哪?你向来爱护着下人,朕还不知道?再说了,”他笑嘻嘻道:“凭容儿你的武功和手法,这么大一个花瓶怎么可能会失手打破?若真是你打破的,你定会认为丢了面子,怎肯轻易承认?”恨得玉容牙痒痒。
玉容在养心殿养胎的时日过得十分平静安逸,皇后的储秀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