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平常心相待,既不轻视,也不同情,才会用混混来和他开玩笑,甚至语气中隐有骄傲。
其实不相干的人的轻视,他根本不会介意,他更怕看到的是关心他的人的同情怜惜。
暗夜中,一张大花脸的笑容实在说不上可爱,刘病已却觉得心中有暖意流过。
不禁伸手在云歌头上乱揉了几下,把云歌的头发揉得毛茸茸,蓬松松。
这下,云歌可真成了大花猫。
云歌几分郁闷几分亲切地摸着自己的头。
亲切的是刘病已和二哥一样,都喜欢把她弄成个丑八怪。郁闷的是她发觉自己居然会很享受被他欺负,还会觉得很温暖。
Chapter 8 一双人
“谁是竹公子?”
“草民是。”
鄂邑盖公主轻颔了下首,“丁外人和我说过你是女子,为什么明明是女子却穿男装,还对外称呼竹公子?”
云歌还未开口,一旁的丁外人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做官人的脾气总是对女子瞧低几分,雅厨恐怕是不得已才对外隐瞒了性别,省得有人说闲话。”
丁外人的话显是恰搔到公主痒处,公主面色不悦,看云歌的眼光却流露了欣赏理解,“你们都起来吧!男子女子都是娘生爹养,却偏偏事事都是男子说了算,各种规矩也是他们定,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娶了又娶,女子却……唉!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在长安城闯出名头,本宫吃过一次你做的菜,就是比宫中的男御厨也毫不逊色,而且更有情趣。今日的菜务必用心做,做得好本宫会有重赏。”
云歌和许平君行礼后退出。
许平君看给她们领路的宫女没有留意她们,附在云歌耳边笑道:“原来公主也和我们一样呢!”
云歌笑起来,“难道你以为她会比我们多长一个鼻子,还是一只眼睛?”
“谁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公主说的话很……很好,好象说出了我平常想过,却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原来就是因为定规矩的是男人,所以女人才处处受束缚。”
云歌敛了笑意,“别琢磨公主的话了,还是好好琢磨如何做菜。今日有些奇怪,公主和丁外人并非第一次吃我做的菜,可公主却是第一次为了菜肴召见我,还特意叮嘱我们要好好做菜。”
许平君想了会,神色也凝重起来,“公主的那句话,做得好本宫会有重赏,只怕反面的意思就是做不好会重罚,今日真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呢!”
云歌轻叹口气,“我觉得我要再给这些皇亲贵胄做几次菜,就要不喜欢做菜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做菜应该是快乐轻松的事情,吃菜也应该是快乐轻松的事情,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辛劳一天后,坐在饭桌前,一起享受饭菜,应该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不是现在这样的。”
许平君笑搂住云歌的肩膀,“晚上你给我和病已做菜,你高高兴兴做,我们高高兴兴吃,把不开心的感觉全部忘记。”
云歌笑着点头,“嗯。”
“现在你就不要把吃菜的人想成什么公主王爷了,你就想成是做给你的朋友,做给一个你关心想念,却不能见面的人。想成他吃了你做的菜,会开心一笑,会感受到你对他的关心,会有很温暖的感觉。”
“许姐姐,你刚才还夸公主,我觉得你比公主还会说话。”
“云丫头,你也很会哄人。好了,不要废话了,快想想做什么菜,快点,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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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刘弗陵的性格冷漠难近,可鄂邑盖公主和皇帝自小亲近,在琢磨皇上喜好这点上,自非他人能及。
刘弗陵小时候喜读传奇地志,游侠列传,喜欢与各国来朝见的使者交谈。虽然这些癖好早已经成为尘封的记忆,可在鄂邑盖公主府,一切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忘记,可以只静静享受一些他在宫里不能触摸到的事情。
一个胡女正在弹奏曲子,鄂邑盖公主介绍道:“皇弟,这是长安歌舞坊间正流行的曲子,弹奏的乐器叫做琵琶,是西域的歌女带来的,听说龟滋的王妃最爱此器,从民间广征歌曲,以至龟滋人人以会弹琵琶为荣。”
看到刘弗陵端起桌上的酒杯,鄂邑盖公主又笑着说:“此酒名叫竹叶青,是长安人现在最爱的酒,因为一日只卖一坛,名头又响,价钱比暗流出去的贡酒还贵呢!饮此酒的人最爱说竹叶青,君子……”
公主想了一瞬,想不起来,看向了孟珏,坐在最下首的孟珏续道:“竹叶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
刘弗陵淡淡扫了眼孟珏,视线又落回了弹奏琵琶的女子身上。
往常喜说话、善交谈丁外人只是恭敬地坐在公主身后,反常地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对刘弗陵很是畏惧,竟连讨好逢迎的话都不敢随便说。
刘弗陵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屋子内只有公主一个人的声音在琵琶声中偶尔响起。
孟珏微微眯起了眼睛,有意思!刘弗陵是真地在倾听欣赏着乐曲。
这是长安城内,他第一次碰见在宴席上真正欣赏曲子的人,而非只是把一切视作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