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幸而圣上从知临安府所请,下诏宽限理还私债,以免债主强逼,使百姓没了转圜余地。只是天恩浩荡,施行起来却又不得那么圆满。
&esp;&esp;临安城中接连又死了几人,其中还有两人也是借了南山寺的钱还不上,从而想不开自尽而亡的闺中少妇。
&esp;&esp;自尽本不归大理寺,可泉九见了瞿家这几日的愁云惨淡,又想着死了这人怎么也是向南山寺借钱的,心中有些狐疑不忿,便向江星阔揽了这个差事,去南山寺询问情由。
&esp;&esp;瞿青容得知,便也要跟去,“我只是女眷,上香拜佛再常见不过了,有何不可?”
&esp;&esp;于是待城郊退尽了积水,两人便一道往南山寺去了。
&esp;&esp;木莲豆腐与花娘
&esp;&esp;泉九前脚刚走,后脚泉驹便来了大理寺,只是他不敢进去,在门口溜达了好些时候,被守卫一把提住。
&esp;&esp;听说是来找泉九的,守卫便叫了阿山来。
&esp;&esp;阿山知晓内情,知道那日是泉驹良心未泯,泉九这才逃出生天,待他还算和颜悦色。
&esp;&esp;“我们大人有事出城去了,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你有什么事?”
&esp;&esp;泉驹嚅嗫良久,吞吞吐吐的说孙氏遭狗咬了,没有银钱看病。
&esp;&esp;阿山倒愿意借钱给泉驹,只是花在孙氏身上,却很不痛快,想来想去,还是掏了两粒碎银,道:“若是疯狗咬得,你可得小心了,别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esp;&esp;泉驹一怔,想起阿娘忽得畏冷,又骤然怕热,而且口沫四溢,吃不下睡不着,心下凛然,急忙道了谢就往家中跑。
&esp;&esp;待他跑到家门口,却听见泉大一声惨叫,进门就见他一巴掌把孙氏呼在地上,捏着不断流血的虎口斥骂。
&esp;&esp;一时间,泉驹傻在原地,都要不认识这个一向庸懦的父亲了。
&esp;&esp;“借来多少?”泉大甩甩手。
&esp;&esp;泉驹摊开手,泉大看清两粒银子,一把拿走,还啐了一口,“狗屁兄弟,就值这点,你再给我去要,模样弄得可怜些。”
&esp;&esp;泉大伤口上的血落在泉驹掌心,孙氏身姿古怪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泉驹看着那滴鲜红,从头僵到脚,想到阿山的话,连悲伤都顾不上,狂奔到水缸边洗手。
&esp;&esp;泉九尚不知兄嫂遭难,站在南山寺如长龙般的施粥队伍前出神。
&esp;&esp;长龙的另一侧,依旧是庙会小集市,比之往常人少了些。
&esp;&esp;瞿青容洁白的鞋面纤尘不染,松松踩在马镫上,这匹黄马本是大理寺公家的马儿,不过是泉九跟着江星阔久了,马儿总是他在骑,如今又得了个一官半职的,也没人这么没眼力价跟他抢。
&esp;&esp;泉九上次得了马儿相救,总觉得它很有灵性,再加上这马儿也不年轻了,他就格外怜惜几分,不忍叫马儿负重,就拽着缰绳做了一回马夫。
&esp;&esp;“来,喝一些。”泉九递过一个干净的白瓷碗,瞿青容俯身一吮,状如冰而软似豆腐的木莲冻就滑进了口中,透明的缝隙里是满溢的糖蜜,剔透晶莹的凉,沁人心脾的甜,与舌尖厮磨着,击溃了暑气。
&esp;&esp;夏日身子倦怠笨重,这一口下去,人都轻盈了。
&esp;&esp;“少些薄荷味。”瞿青容将碗推了推,让泉九喝。
&esp;&esp;摆摊的婶婆笑道:“娘子说笑了,我这小本买卖哪里用得起薄荷。”
&esp;&esp;泉九见她大热天的出来讨营生甚是辛苦,便多给了两个铜子。
&esp;&esp;“娘子拿着玩吧。木莲果多子,取个好意头。”对方投桃报李,给瞿青容奉上一个圆墩似青皮核桃的果子。
&esp;&esp;泉九红着脸看瞿青容,她淡笑道:“多谢。”
&esp;&esp;若不是沿途泥泞未干,施粥长龙里偶有灾民哀哀哭泣,此行倒不像来查案,好似来踏青。
&esp;&esp;“南山寺名声素来很好,便是放交子钱赚些生息,也是为了修葺庙宇佛像,兼赈济灾民,所以官府一向帮扶。”瞿青容幽幽的说。
&esp;&esp;泉九熟悉她的口吻,听出几分言外之意,就道:“你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