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放缓了道:“小凡是受了点委屈,可是再委屈也比窝在乡下种田强,更何况你再想想小平,他明年就毕业了,就你的眼光,他也就回个县里当个小头目,有贝家,他就能进城,能进京城,能当京官!你再想想路小的,你就愿意咱闺女以後跟个像你似的泥腿子,将来也卖儿子?还有小世,将来他长大了也能读大学进城,当城里人!”
谁也没想到路妈的心中藏著这麽深的丘壑,路小平光想著这桩亲事能成就自己,但路妈已经把自己全家送上了这桩亲事的顺风车上。
她震住了路爸,连外面的路小凡也被她震得从云端掉了下来,刚有的那种人上人轻飘飘感瞬时失重,从天上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处处不如能说会道的路小平,所以自己的爹妈瞧大上自己,知道爹妈偏心,虽然从不埋怨,但有时想起,在内心实处还是郁闷的。可没想到这次进城这种好事,爹妈能让自己去,路小平顿地觉得觉得爹妈还是想著自己的,就算路爹说了不想让光宗耀祖的哥哥叫人买去,但是路小平可不认为路妈心里有多稀罕路家这个姓氏。能进城,能娶一个城里的媳妇,还有一个当大官的丈人,当大老板的丈母娘,路小平相信不知道有多少人排著队要把自己的儿女卖了。这麽好的一个机会,路妈连犹都没犹豫一下,就给了自己,路小凡立时觉得自己在爹妈的心中其实是很有地位的,越想越真,想到高潮的时候甚至觉得没准在爹妈的心中,还是比较偏爱自己的,就算路爹不真,路妈也是真的。
如今才知道,哪个都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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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凡才挺起一晚上的脊背又怂了起来,贝律清从另一个屋拿了自己的外套进来,看见路小凡正在门口耸著削瘦的肩,弯著腰,伸出手指抠脸上黑框眼镜里的水珠子,他的脚步顿了顿,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了路小凡。
路小凡接过手帕羞惭看了一眼贝律清,这一刻路小凡倒是没太担心自己头顶上的那绿帽子,倒更怕贝律因为看见自己掉眼泪而在门口停顿,听了路妈的话而又对自己生出了什麽别的不好的想法。只不过他的担心多余了,贝律清只顺手给了他一块手帕,便拿著自己的外套,出门上了自己家里的车。路小凡再一次感激贝律清的善解人意,手帕也没敢用,只是撸起袖子拿里面的衬衣擦了一下眼泪。眼泪这种东西要有人稀罕才流来有价值,贝律清这手帕这麽一递顿时路小凡觉得自己也没那麽不值钱了,心情也就没那麽差了。
路小凡听见屋内传来了脚步声,爹妈显然意见已经达到了一致,他连忙掀开眼镜擦了擦,嚷道:“妈,律心不舒服!”
门吱呀一声,路妈开了门掀了帘子出来道:“行了,姑娘家紧张,你给她取块桔子皮去,恶心了就闻两下!”
路小凡哎了一声,看著一脸镇定的妈妈,话到嘴边也缩了回去,唯唯诺诺的取了一个桔子给贝律心送去了。
那晚的饭店也是分外热闹,先是县长亲自主持婚礼让村民们一阵荣耀,接著上来的菜更是让村民们兴奋。村里婚礼的最高的待遇也不过是十碗席(注:乡村的自家办的流水席一桌有十大碗菜),是路家这场亲事,饭店里则都配备了三八席,分别是八道凉菜,八道盆菜,还有八道下馒菜(注:西北以小麦粮食为主粮,如馒头烙饼),那就是二十四道菜,足足是最高待遇的二倍半。这震得有心想将路家的风光踩下去的村民都觉得无处下脚。
九十年代已经开始时陕西开始兴闹公婆与新郎官,路小凡本来就没什麽酒量,被人这麽一闹,喝得个人事不知。天亮的时候路小凡才迷迷糊糊摇摇晃晃朝著设在县里最高档的招待所的洞房走去,刚爬上软绵绵的床,就一脚叫人揣了下去。
贝律心一脸嫌恶地看著他,拥著被轻蔑地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我成了亲就能爬上我的床!”
路小凡叫人一脚给揣清醒了,他突然明白在这场婚姻当中,所有的人都只想要一个婚姻的名份,并没有人真正希翼婚姻的事实。路小凡拿起外套出了门,村民们再放肆也不敢来闹京里大官女儿的洞房,只卯著劲闹腾路爸路妈,洞房门口倒是出乎意料的清静。
路小凡也不敢走太远,就在洞房门口蹲著,隔了一会儿,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时新的旅游鞋,抬起头见贝律清那张俊美的脸也没太大的惊讶,只听他说了一声:“到我房睡吧,还多一张床!”
无处可去的路小凡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贝律清说话一贯很简单,路小凡看见他回了两个字已经径直地朝著房间走去了,连忙起身跟著,道:“我睡觉爱磨牙……”
贝律清掏出钥匙,淡淡地道:“没事!”
路小凡犹豫了一下道:“我有的时候有可能会还说梦话!”
贝律清打开门道:“进来吧!”
路小凡连忙走进去,站在门边,贝律清把门关上,脱下自己的外套,道:“天不早了,洗把澡就睡吧!”他指了指床头,道:“拖鞋在下面,你换了鞋再去洗吧!”
“哎!”路小凡嘴上是这样讲,但却提了拖鞋进了边上的卫生间,关上门然後才将自己的鞋脱下。
农村里没有穿袜子的习惯,但路小平上大学爱时髦,弄了几双袜子,有穿破了的就给路小凡。路妈把路小凡从头到脚都弄了一遍新的,唯独没想起来还要弄双袜子,所以路小凡那双崭新裎亮的皮鞋里脚上套的就是一双穿孔的破袜子。路小凡将脚丫子掰开,认认真真洗了一遍,然後把新买的西服西裤珍惜地脱下,穿著他里面的平脚裤头,套上拖鞋走出来。
“你洗好了?”贝律清见他这麽快就出来了,似乎有一些诧异,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路小凡。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夜了灯光让路小凡的眼镜有一点反光,反正他觉得贝律清的目光有一点渗人,泛著寒光,但还没等他揉眼睛看个清楚,贝律清又把目光放在了书上。
“洗好了!”路小凡连忙回答。
农村里晚上还记得洗脚的那算是干净人,关於洗澡,路小凡真没概念,更何况他昨晚才为了娶老婆新洗过,路小平为了给他打洗澡水还念叨了半天,像是要让路小凡到死都记住他叫他打洗澡水了。
贝律清便起身进去洗澡了,路小凡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书,竟然是一本全英文的书籍,不禁对贝律清一阵敬畏,路小凡在高中里最沐的就是英文了,路小凡怀著对高材生的敬仰将自己那双皮鞋往床底下踢了踢,以免鞋里的味道熏到贝律清。
等贝律清出来,路小凡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才知道贝律清的洗澡是什麽意思,原来城里人洗澡是指从头洗到脚,而不是光洗一双脚丫子。
贝律清裸著半身出来用白色的毛巾擦头发,路小凡就在旁边羡慕的看著,看人家那胸肌,匀称健美,看人家腰肢,线条流畅,整个背部如同一把张开的弓,带著弧度直奔裤腰下,路小凡一脸仰慕地看著贝律清,这样的男人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有才,要德有德……
“你看什麽?”贝律清揉头发的手顿了顿,半转过脸来问。
“没,没!”路小凡连忙低头看著自己的脚尖。
贝律清丢下毛巾接著靠在床上接著看他的书,见路小凡还在床边干坐著,便合上书道:“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咸阳!”
路小凡像得到指示一般,连忙上床爬进了被窝,他也确实累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很快便陷入了梦乡,隔了一会儿疲乏的路小凡便打起了呼噜。贝律清略略睁开眼看了他一下,路小凡穿著平脚裤的腿翘在棉被上,去了眼镜的脸看上去清秀了不少,他没磨牙也没说梦话,但呼噜打得贝律清连翻了几个身,最後只好坐起来看书。
第二天清晨,急於回京的贝沫沙便带著儿子,女儿跟新女婿回咸阳坐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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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凡听著爸妈关照的一些话,无非是出去要努力做事,好好做人,尤其是要孝敬长辈,爱惜妻儿等等,快上路那会儿路小凡才算抽到了空问路小的贝律清的CD机呢。
路小的吱吱唔唔,逼急了才道:“我就给她们听一会儿,哪里知道她们叫弄坏了!”
路小凡吃吃地道:“你,你怎麽搞的,你怎麽能把贝大哥的东西弄坏了呢!”
路妈的耳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弄坏这两个字,扬声道:“什麽叫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