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云心口中的童儿?
诸元清扫过男童杂草般的枯发,脸上新鲜出炉的伤痕,还有弯折扭曲的指头。
他眸光不变,长睫下垂,一眼便看出此子资质一般。
若是勤加苦练,劳碌一生也堪堪能摸到筑基的门槛,再进一步便不能了。
人间苦难之人何其多,被野兽活咬半边身子的人诸元清都见过,那些全身腐烂生取骨头的修士更不在少数,就连他本人也遭受过不少磋磨,眼下看到此童并无太大动容。
既想踏入修仙一途,就要随时做好身死的准备。
这世道可没多少人情味。
那男童已经探出半个身子,目光牢牢黏在诸元清身上,口中喃喃“仙人”。
诸元清移开眼,袖中一枚瓷瓶飞出,脚下清风一起便要离开。
他修炼好好的,被灵霄那老道叫来这里,来了却空无一人,自然要找找麻烦。
男童见那好看的仙人要走,一手握住坠下的瓷瓶,使力从阶梯上挣起,一膝盖摔到地上,骨裂声清晰无比。
偏生他完全感受不到似的,一脑门磕在地上:“求仙人收我入宗!”
前面的座位空空荡荡,周遭的侍从冷眼斜视,男童知道自己错过了时间,只能求面前这位极好看的仙人。
诸元清微微蹙眉,望着他深色布料渗出的血迹,上面是熟悉的灵力气息。
呵,又是无相那眼高手低的蠢才!
早年间,无相峰主长子为自己所斩,现如今再添一子,资质也还不错,便入了此次大选。
无相峰主擅于炼器,诸元清一眼就瞧出这童子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以修真界的器物去折腾俗世中人,无相峰主这次子也不比长子好多少。
诸元清神情不变,周身气息也未泄出一丝一毫,可跪在地上的人却直觉仙人心情不好。
他内心瑟缩,想到仙人一身洁净的玉色,直觉自己这一身的脏污扰了人,又要磕头。
“仙人,在下污了仙人眼睛,罪该万死……”
他没能说完,纯净的灵气已经扯着他的身体站起来,就连身上的疼痛都好了不少。
诸元清眼下是真有些不高兴了,他皱着眉,却也理解这人的惶恐不安,见他抬头,露出被咬的鲜血淋漓的唇瓣,微微摇头。
“既想踏入仙途,以后便要改了这时不时跪人的毛病,除却师长,你这膝盖可不要随意弯曲。”
男童一怔,那双琉璃色的瞳仁直直望着自己,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或反感,只是如水的包容。
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温柔的人,还是本该高高在上的仙人,竟一时连谢恩都忘了。
帮人帮到底,看他傻愣愣的,诸元清索性帮他去了那一身的污脏,找了个侍从,道:“逍遥峰缺个杂役,待会儿把他带去。”
那侍从拱手称是,退到男童周身,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说罢,诸元清朝向男童:“瓶里有有几枚丹药,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
“入门三月会有一场小比,新入门的弟子都可参加,三月内,杂役也可前往外门听课,如若在小比获得名次,成为外门弟子也未尝不可。”
诸元清一次性说了这么大段话,已经仁至义尽,他转脚欲走,随口问:“你叫什么?”
男童眼眶含泪,仰望他远去的背影:“景渊,我叫景渊。”
说完,仙人已经消失不见,景渊再次跪下,诚心诚意磕了一个头。
旁边的侍从也是底层爬上来的,等他把头磕完,语含羡慕:“你这小童真是好运,逍遥峰主从不参加收徒大典,头一遭居然被你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