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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离经叛道(第1页)

忽忽数日,袁承天体内之毒尽出,创口也愈合了,只是不见清心格格来找他,心中多少落寞几分。不知为何清心格格不来纠缠,他心中应该开心才是,但是却事与愿违,竟有些百无聊赖,无心做事。就连店伙计跟他说话他也没有注意到,正所谓关心则乱。

怡红楼上,客人亦少,也许近来京城严查逆党勾连,吓得客人也少了。采薇姑娘正在房中托颐想心事,不妨门帘一响,有人进来。她惊觉抽剑在手,唰地一声向来人刺去。来人哈哈一笑,笑声中双指夹住了长剑。紫薇姑娘手中长剑前进不得,气得便要发作。可是待看清来人便没了脾气,垂头道:“帮主,属下有罪一时情急……”来人非是别人却便正是丘方绝。丘方绝道:“你何罪之有,有人不经禀报擅自闯入,原本就应就地正法。只是紫薇你一剑下去,倘若杀了一个好人,那可就百死莫赎了。”紫薇愧然道:“帮主所言极是,以后属下定当小心行事,不错杀好人。”

丘方绝道:“紫薇一会袁少侠便会来,你去煮茶吧,旁人我不放心。”紫薇何等聪明,听出弦外之音,是要她守防左近,防止有人有窥伺,因为近来京城的九门提督卢照林加大了官兵巡查力度,以防有朝廷逆党再行反上作乱,因为那样失职事下,太皇太后和皇上怪罪下来,他不仅仅是丢官罢职,更严重是身家性命。只因他身居要职,干系重大,维护京城治安是其职责所在,捕贼平息事端是其份内之事,不可推卸之责任,是以这些时日食不言寝,旰食宵衣,日夜达旦,只为保持头上的顶戴花翎,为了功名利禄也是拚其所能!世上人岂不都是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奔走尘世间,概莫能外!

袁承天是两日前收到了丘方绝的书信,说有了解救昆仑派的办法。袁承天白日间觉得不便行事,便在华灯初上的时候赴约。

丘方绝见到袁承天,见他神情不似往昔神彩,便猜中他心中依旧惦记人家清心格格。因为这已不是秘密,京城中早已传遍了袁承天在将军府和清心格格纠葛的事。丘方绝的复明社的成员在京城一直刺探消息,这消息自然容易得到。

袁承天见丘方绝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便知他中所想,竟有些窘态。丘方绝忽而拍掌哈哈笑道:“我辈草莽中人,皆是儿女英雄,何必作扭捏之态,岂不笑煞人也?”袁承天竟无言以对。丘方绝话锋一转,又道:“袁少侠,我已经得大光明观地图。”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布绢,展开来铺在桌上。袁承天仔细看时,只见绢布泛黄,已有年头,绢上的屋宇宫殿绘图依稀可以分辨。他见状心中大喜,心想:这次救师父有望了。丘方绝将宫殿详细分布指给他看。袁承天一一记在心中。末了,丘方绝却道:“还有一事,袁少侠这才是重中之重!”袁承天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咦地一声,问道:“丘帮主说来听听。”丘方绝道:“据我门下弟子探听消息,通往关押尊师的牢房有三处要命机关消息,最是利害无比,你可要务必小心在意,否则前功尽弃。”他又接着说道:“第一重机关千斤闸,非力有霸王举鼎之能方始可以通过;二重机关九星八卦阵,生死相克,最为凶险;第三重机关是木制十二星象傀儡,它们虽是木头,但是一触机关,便会自行转动,武功招式尽会。所以袁少侠去光明观救尊师可不是件容易事。以在下之见,莫如连合陈平再加上我复明社中好手一同前往,或有胜算。”

袁承天心下思量:这是我昆仑派的事务,怎么可以连累他人。还是自己一人前往,自信可以闯过这三处机关,救出师父。因为现在自己伤势已愈合,内力心法已恢复如初,与白莲花相比不遑多让,因为他体内蕴有师祖林正眠的几十年武功修为,其内功造诣可说直逼当今各大门派掌门。所以他有信心可以救出师父,至于九星八卦阵也不话下,在昆仑山学艺之时他便翻看易历术数,所以精通此道;至于木制傀儡十二星象既便有机关控制,灵活总然不如常人,真正对敌毕竟不如人之纵横闪跃。丘方绝见他脸色变化,知他不欲他人去孤身涉险,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便是自己年轻时也不如他这般生死不惧,是个好汉子。

光明观一如往昔,从外面看只不过是一处皇家道观,现在多了守护的兵士,以前是没有这种情形的,里面关押了重要的人物。便是朝廷再怎么严禁外传,京城的百姓心中猜到一二。几株叶子茂盛的大槐树在光明观西侧墙外,白日间路过行人都不免向里面看上一眼。以前京城百姓是可以去的,现在因为有人犯,是以不相干的人都要远远走开,退避三舍。

丘方绝将杯中茶饮尽,笑道:“袁少侠的意思怎样?”袁承天道:“晚辈只想一人涉险,其它人便不用去了。”丘方绝深以为忧,说道:“袁少侠,你可想好了。光明观那可是龙谭虎穴,还是三思而过行。我复明社中尽多好手,助少侠一臂之力不好么?”袁承天却道:“丘帮主莫忘了,人多眼杂,有时反而误事,不如晚辈一人前行,不受招惹,反而容易得手。”丘方绝心想不错,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看来英雄出在少年,老一辈的江湖人士似乎过于谨小慎微,有时得不偿失,反而误事。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升起一个怪怪的念头:如果我复明社中有此年轻有为的后生小子该多好,只是事与愿违,偏偏难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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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从怡红楼出来,长街寂寂,有风吹来。远远看到一个人似乎疯疯癫癫,口中说着什么话。因为远只隐隐听他说要杀了什么坏了自己的好事的贼小子。他身后有一少年追来,挽住他肩臂拖入临街人家大屋中,里面依旧传出争吵声。似乎少人说他不敢擅离西域,只身来到中土,又闯入京师,可不是危险之至。这京都防卫可是森严,大内高手自不必说,便是皇帝御前血滴子便是棘手,让人毛骨悚然。他们的手段可是毒辣地狠,对反对朝廷乱党和意见相左的江湖人士从来格杀勿论,最是凶狠。因为皇帝最恨有人图谋作乱,乱我大清社稷安定,只要危及朝廷的人血滴子不用禀报直接杀无赦,不用回禀皇上。是以这血滴子行事雷厉风行,摧花辣手,令世人闻风丧胆。此时血滴子总领头已换作摩云手杨契丹,也便是在君山轩辕台上丐帮大会上事败掳走执法长老萧迟月和于令仪的那个杨契丹。今日非比往时,身居血滴子总领,意气风发,更是不将旁人放在眼中。萧迟月和于令仪已是丐帮的叛门弟子,只是不能重回丐帮,只有投手血滴子,效命朝廷。

御花园花香四溢,牡丹刚谢,杜鹃花树又开。这里的杜鹃可比不了昆仑山巅那千年杜鹃花,那里杜鹃花不染尘世俗气,冰清玉洁,可谓意气殊高洁,不与凡尘同列。花开时季,遮天漫地,介乎于天地之间,仿佛云海之上,气象万千。人在其间,忘其忧愁,忘其离别,忘其生死,忘其贪、嗔、痴、念、恨,忘其家国情愁,忘其此生如此短暂,忘其今日忧明日愁,忘其所以,独不忘我身在其间,不忘此生如梦,不忘南国红豆相思泪,不忘伊犁大雪遮天地,不忘携侣走江湖!不思中土,不思故乡,不思幽谷佳人,不思千秋功过,不思忠义千秋,唯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如粪土。足下青山,杜鹃树边泉水之旁,映出离人忧愁。仿佛又见世间高士,拔剑起舞,心怀天下,握有乾坤,睥睨天下皆我辈。可是梦醒回首独一人,舞长剑无人赏。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衣袂烈烈,独自情伤,谁人与共天地,看婵娟,月有圆缺人有悲,空饮杯中酒,苍茫大地无一人,回首拔剑四顾心茫然,与世同悲!

夜已深沉,御花园侍卫在园中侍卫,以护皇帝周全。杜鹃花开姹紫嫣红,气象万千,让人忘记忧愁,只想与花共眠。

嘉庆在假山旁一座凉亭坐下,石桌上是一副棋局,看似陷入绝境,可是还有逢生之时。上官可情见嘉庆无心弈棋,心中似有心事,便问道:“永杰,你新近似乎心生忧愁,总是郁郁寡欢不开心的样子?你的心事可不可以对我说一说。”嘉庆看了上官可情,不由长叹一囗气道:“人生世间,总是烦恼。清心格格出阁的事你总然知道吧?”上官可情道:“知道,她不是嫁给多隆阿将军的儿子海查布了么?”嘉庆道:“不错。可是清心心底里是对这门亲事抵触的,因为她心里是喜欢袁承天她的袁大哥。”

上官可情诧异道:“什么袁承天袁大哥。”嘉庆用手一拍额头,笑道:“看我一时忘形,倒把这事忘了。江湖中的人你怎么会明白。”他便把清心格格和袁承天之间的爱恨情愁纠葛说了一遍。上官可情幌然大悟,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雁,老树几翅寒鸦!”嘉庆道:“清心恐怕心中一直恨我这个皇帝哥哥,御赐这门婚事!可是朕也是情非得已,因为世间有事也不是朕说了算。皇家尽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上官可情道:“永杰,你贵为天子,难道还不得自由,受别人控制?”嘉庆苦笑摇头道:“世间的事那如你想得好。”

上官可情在夜色苍茫中看这一株株百年的杜鹃花开,总觉似近非远,朦胧的迷离,又不可捉摸。嘉庆手握上官可情纤纤玉手,温言道:“人世间尽有不如意的事。清心恨也罢,怨也罢,总是无法。我们人人身困其中,谁也不可挣脱。天命已定,谁也不可以改变运数,是天命所归,亦或是劫数难逃?谁知?苍茫大地问沉浮?”上官可情道:“皇上你可不可以收回成命,让清心格格和袁少侠鸳侣成婚,不再遗恨人间!”嘉庆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叹息:傻孩子,不知世间险恶,人情事故。世间的事那如你想着那般容易。可是又不便说出,只安慰道:“时间久了,清心也许会明白海查布真心对她,时间长了便有了感情。便如我和富察皇后……”他一时失言,便不再说下去。

当年嘉庆迎娶富察皇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赐婚。富察皇后闺名叫做富察多敏,容华绝代自不必说,性情委婉;可是嘉庆却没有感觉,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然不喜欢她,却也不可以直斥其非。因为她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总是心中失落,心中总记念着自己还是太子之时所识知的上官可情。上官可情生长江南水乡,天然的一派美丽动人,肌肤凝脂,眉眼如画,仿佛神仙中人,让人一见倾心,不能忘怀,以至后来在宫中总是想起与可情风花雪夜,吟诗对唱,何等神仙眷侣。而今他私将上官可情带入深宫大内,可以日日相处,似乎得偿心愿,可是却又失落许多。得到也欢喜,失去也悲哀。人的情感认知是世上最易变动的东西,每一个人的理智似乎又无法去支配,只有任其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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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宫中太监尖着嗓子叫道:“太皇太后驾到,余人回避,恭迎圣驾!”嘉庆吃了一惊,待要上官可情回避已是避无可避,只有待在原地。嘉庆正思索该当如何说话。因为太皇太后对后宫嫔妃了如指掌,所以害怕一旦问起,上官可情回答不上,露了差错,那么事情可要糟了;因为她最恨不尊守祖训的孑孙,让她得知上官可情汉家女子身份,她还不立杀无赦么?所以嘉庆心中忐忑不安,卜卜直跳,思量如何作答。

太皇太后驾临御花园事先毫无征兆,所以嘉庆和上官可情神情有些惶张,可是也只是一闪而逝,便既稳下心神,生死以之,又有何惧。这位慈安太后一向行为端正,为人严肃,对宫中人等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有罚有赏,是以宫中人等对她很是敬重。

慈安太后看了眼凉亭中嘉庆。嘉庆虽贵为帝王,见了母后也得礼数有加,他忙下身施礼请安,口中道:“圣母皇太后驾临,儿臣未加迎接,请母后恕罪!”上官可情也下身为礼。慈安太后嗯了一声,道:“起来吧!皇帝你事必躬亲,也是辛苦了;只是有件事情你要明白,你虽为皇帝,富有四海,可是行为举止不可逾越祖宗的规矩,你知道么?”嘉庆道:“儿臣知晓。多谢母后关心。”慈安太后目光一转,看定上官可情,道:“你是君上,行为若是有亏,何德何能为群臣及天下臣民之表率?新近宫中有人传言,皇帝不去乾清宫休息,却去养心殿,这却是为何?”

嘉庆听了慈安太后一番话,心中己然明白,是皇后富察多敏见这些时日他不去乾清宫就寝,偏偏去养心殿,便知事有反常,派贴身太监暗暗侦查得知皇帝每夜与一名宫女入寝。她得知心中恼恨,便暗暗查察皇帝的行踪,今晚正得知皇帝又和这宫女在御花园,便哭诉慈安太后那。慈安听后勃然大怒,未想到皇帝堂堂一国之君竟做出这混帐事,岂能不生气。她一路而来,本要直斥其非,可是想想却又不能,自己虽为太皇太后,可是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自己却也不能僭越,是以强压怒火,本要平心气和与皇帝说话,不知为何心中总有怒火要发,似乎不发泄出来憋在心中,反而会日久积疾,其重难返。嘉庆见母后殊无欢颜,目光夺夺看着自己,仿佛仇人相见恨不能杀之后快。只是他总觉其行为与先前判若两人?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只无端觉得不似先前对人和善,她虽深居储秀宫,整日与皇帝嫔妃为伍,可是朝廷中实时动向却了如指掌,大内的一切变故波澜都决难逃过这慈安太后的眼晴,因为她身边有大内侍卫,那都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比之皇帝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不遑多让,兼之有贴身总领太监,还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慈安太后的。

慈安太后看着上官可情,说道:“皇帝,你身边这名宫女怎么看着不似大内之人?”嘉庆心中一惊,道:“母后,她是新近才入宫的。”慈安太后冷笑道:“不对吧。我记得去年便在宫中见到她。对了,皇上,宫中名册上有她的名字么?”嘉庆心中更惊,连连后悔,自己将上官可情带入宫中自认为无人知晓,天衣无缝;谁料百密一疏,竟忘在宫中嫔妃和宫女的名册上写上她的名字,以至现在捉襟见肘,难以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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