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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大道之源折首无罪(第2页)

场中观礼众人都不禁惊呼出声,眼见便血溅当场,能不骇然?正当众人人人惊骇之时,只见从观礼台左侧跃出一人,口中喝斥:“休伤他命!”人在凌空中接连几式“踏见祥云”接着双手送出又是“白莲盛开”,只见几枚铁蒺藜向着袁承天头脑打去。这几枚铁蒺藜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蓝汪汪的光,显见是淬有巨毒,可说是见者封喉,决无幸理。这人要救傅传书志在必得,试以使出平生之能,要挽生死于危难刹那之际。

袁承天被这喝声惊醒,眼见这毒蒺藜向着自己要害射来,中者必死无疑,便于百忙之中向旁一跃,躲过这几枚毒蒺,不受侵害。他闪躲之际只见一白衣女子已凌空而至,非是别人却便正是那白莲宗宗主白莲花。因为她并未下山,因为心系于赵大哥,更有思念傅传书之念,因为内心实在怕他一时情迷走入歧途,那便是追悔莫及之事了,将来可要遗恨千古,所以一直厕身于其间,以防不测。这次朝廷敕封昆仑派更是傅传书接任掌门之时,她焉能不与会亲临。当她见傅传书有危,自然而然出手相救。袁承天于众人之面自然不能自承这白莲花为师娘,但是要出剑与之格斗,似乎与礼仪尊卑不附,所以不免迟疑一下。便是这当口,白莲花左手已出,啪地一声一掌结结实实,不偏不倚打在袁承天的脸上,立时起了一个大红手掌印,火辣辣生痛——因为这掌白莲花用了十足功力——因为她恼恨这袁承天出手要杀傅传书,所以不加犹豫下了重手法。她本拟这袁承天见式会躲开,不料这袁承天竟而不躲,任由这重重一掌打在脸颊之上,起了个红手掌印。

白莲花见他不闪,也是出乎意料,心想:他为什不躲闪。袁承天此时却不怪她,因为他知道天下父母多是关心自己儿女——那怕他们行为不堪,对长辈不肖,亦是极力卫护,不欲旁人伤害,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心皆是如此!所以他心中并不恼恨,只是心下有些茫然,心想:如果自己有娘亲和爹爹卫护那该多好,可惜不能……

众人见白莲花和袁承天二人于场中对视,似乎各有心事,殊是不解,因为他们又怎会想到此时二人的心境?傅传书这时得暇,竟从怀中取出细如牛毛的银针向袁承天的肩臂射去,袁承天怎么也未料到大师兄会忽起偷袭,避之不及,只觉肩臂一麻,已然不听使唤,不可动弹。傅传书低低桀桀笑道:“袁师弟休怪我无情,谁教你强自出头,几次三番坏我好事!”白莲花见傅传书行此下三滥无耻手段伤人,心中有气——虽然她有时也邪气大升,对人不善,可是从来讨厌别人用卑鄙无耻手段伤人害命,殊非光明正大,所以最为深恶痛绝!今日见传书竟用此下三滥手段伤人性命,而且还是同门的师弟,怎不让她心中恚怒,可是亦是无法,只有故且认之。场中余人皆不知就里,因为银针细如毫发,只是白光一闪,任谁也未看清怎么回事,便见适才还意气风发的袁承天垂下手臂,似不能动。傅传书身子欺近,夺下袁承天手中剑,飞出一脚将他踢飞,仰天哈哈大笑,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赵相承在远处见这傅猖狂的样子,气得无以复加,可是也是无法,因为自己功力不逮,既便上场也只会落个灰头土脸,心中长叹:自己一世英名,今日尽毁于这逆子手中,怎不让人生愤。

袁承天跌落在山石上,还好他虽然右手掌不能动,左手尚可圆转如意,便在身子身子将跌落山石那刻,倏忽出手向下一撑,身子便又斜斜向外飞出,身子在半空中一个轻灵灵转身,落下时便拿桩站定,免了受伤之虞。赵相承远远见他如此,心头惴惴不安,方始放下心来,再看傅传书已接过圣旨,让一名弟子供在本派的大堂之中,以示皇上恩隆天恩。赵相承直气得便要上前阻止。可是一双柔滑如丝的双手抚在他肩头,柔声道:“赵大哥,你难道要与传书孩儿理论?他接任昆仑派三十四代掌门也无不可,——虽然他有时顽劣,行为乖张,于师长不肖,可是那又怎样,谁教他是咱们的孩儿,你总然不能毁了他,否则他可要恨你一辈子!”赵相承本已气极的神情便稍为缓和,看着白莲花,只见她依然如廿年前的风姿模样,一样的我见犹怜,风姿动人,只是自己而今心中落的空索索,仿佛再也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样子。原来生命之中多是无奈,也许上天注定两个相亲相爱的人永远都不可以在一起,仿佛造化从来能人,谁也无法控制,只有在世间苦苦等候那个心怡的人!纵使今生无望,也要苦苦等候,亦如那首诗中所言:我问道长此生苦,道长一指笑青天。请问此身谁不苦,此身便来世尘间。此去青天无多路,偏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生人,相见成恨泪成灰!

赵相承见白莲花目中有泪,心中含悲,心想:自己也莫要过为己甚了。这时傅传书已令人将袁承天拿来,取下他身上的鱼龙剑,因为没有此剑这掌门之位便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袁承天此时已全身酥麻,身体空有玄门正宗无上内功心法,只是施展不出,空自懊恼,心想:自己总是仁慈,所以处处被动,被人挟制而不得自由!自己总是为他人着想,而不顾及自己,最后却被人伤。他也想改一改自己这毛病,可是天性使然,终其一生也无法更改,所以受伤,处处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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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看也不看袁承天,便令人押到昆仑派的石牢中,严加看守,不可懈怠,否则门规处罚,决不故息,可见此役之后他对这位袁师兄心中有了极深的成见,而且对他决不留情。袁承天被押石牢非但潮湿,而且黑暗不见光明,先前是有灯烛,便是关押了他之后傅传人令人撤去灯烛,让这位袁师弟在黑暗中受难受苦思过,因为他实在恼恨这位师弟几次三番坏他好事,所以对他绝情绝义,不再怜惜。

袁承天在黑暗中犹自痛苦,他身中那银针看似纤细如发,但其上却淬有杀人无形的巨毒,幸好袁承天内力深厚,可以迫毒不再游走头脑中枢,否则此刻只怕已身死多时了。石窗之外是临万丈悬崖,可见微光,因为这个石窗实在是小,仅有小孩子拳头大小,仅有这一点空间又被石牢外一株大松树遮住,长年翠绿,叶子遮住了阳光,所以虽有却无。外面山风呼啸,阵阵寒意吹来,冷人肌肤。袁承天身上受伤尤可,尤以大师兄那绝决的眼神和这无情的行为,更为伤人心。他念同门之谊,可是大师兄心底里却是完全杀意,毫无同门的情义。

夜深,外面犹自传来欢乐的声音——那是多福安他们为贺这新任掌门的喜事而觥筹交错,不亦乐乎?谁又会念起这个小师弟?他的生死似乎已无人关心。袁承天悲从中来,他倒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心念之中放不下那位清心格格——虽然她已然嫁入将军府——可是两个人的意却相通,不为其它,只为世间真情,所以尽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而至此生不忘!

忽然石牢的石门被人用力打开,一个手持火把,冷冰冰看着袁承天,看他仿佛是个死人,而且嘴角带着讥讽和嘲。先前袁承天一惊,以为是大师兄前来,再仔细看时却是那苏和泰。只见他犹自醉眼惺忪,可见喝了不少酒。他跨步而进,呵呵笑道:“袁承天当年你和清心格格在伊犁城外大雪山上逃出生天,那是你命不该绝!今日今时只怕没人来救你,你领死吧!”他从腰间抽刀向袁承天头脑劈头盖脸砍去,去势劲急,用了十成力,便是要一刀毙命,决不手下容情,原来这苏和泰对昔日的芥蒂依旧耿耿于怀,不能忘怀;今日趁此机会便要杀人,以泄心中之愤,如果当年不是袁承天从中作梗,只怕他苏和泰早已抱得美人归,可是偏偏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正好今日有此复仇的机会,他苏和泰焉能放过。

袁承天不言不语,闭目待死,心中只一个念头从此而后再也不可以见到清心格格了,也许这样也好,可以和地下的爹爹和娘亲见面,终于可以摆脱人世间的种种不堪的愁苦,终于可以放下心中万千所累,可以好好地去了,不再理会天下兴亡,不再理会什么龙争虎又斗,不再理会生离死别,不再理会世间冷暖人心!只是过了好久,不见这苏和泰长刀落下,只有粘溚溚的东西落在他手背上,说水又不是。他忽然闻到血腥的味道——是血——是人的血!接着扑通一声,苏和泰直挺挺倒下,没了声息,就此死去。袁承天见他死了,心中一动,只见石牢之中又多一人,身材曼妙,只听她说道:“阿天,你没事吧?”却是赵碧儿的声音。原来她见傅传书令人将袁承天押往山左的石牢,便放不下,悄悄地尾随。只到见到那苏和泰醉薰薰地向这走来,情知这厮不怀好意,便在他身后跟随。直待他打开石门——自然这钥匙是傅传书交给他的,否则他又岂能轻而易举打开这石门。她见苏和泰举刀要杀刀,自然用随身长剑洞穿他的咽喉,是以有血滴在袁承天手背。

赵碧儿将那跌落的火把放在石床一侧,这时只见袁承天面色转黄,已无昔日玉树临风,卓约之态,这皆是拜银针所赐,否则一个英俊飘逸少年何至于此?不由得悲从中来,负在袁承天的肩臂哭泣起来。袁承天不以为苦,反而轻笑道:“碧儿,你干嘛哭泣,我还没死?”赵碧儿又用小拳头捶他的前胸道:“阿天,生死关头你还说笑不当事?”

袁承天收起笑意,不无戚戚道:“碧儿,你忘了南华真人说生死,可叹世间无大参透这道理,想世上人之一生,不过区区百年,如果生时不能快意恩仇,心随我愿,那么便是死也不甘!”赵碧儿却失声痛哭道:“我却不要你死,因为我心中有念,不能忘怀于昔日之情份!我不要什么真人,什么仙人,只要在世爱我所爱也便是了。”袁承天道:“碧儿你又何必纠结于此?我不值得任何人去爱。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世上谁人会记念于我,怀念于我?诚不可知?”

赵碧儿道:“适才你不是口中还叫道清儿的名姓?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忘不了清心格格?难道她真有这么好?还是我不如她?阿天你说我们两个人你会选谁?”袁承天不料赵碧儿给他出了这个大难题,不论他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赵碧儿见怔怔然,茫茫然的样子,说道:“阿天,我知道你心底里终究放不下这位清心格格,谁教人家是皇室贵胄,身份高贵,又岂是碧儿这样身份女子可以比拟的?”

袁承天殊未料到碧儿说出这番话来。他看着赵碧儿戚然的模样,用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无伤心道:“我今生只爱两个女子,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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