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诏一出,大臣们如何能不惶恐,皇上错了,错在偏听偏信,如要选一个最大的罪人非魏忠贤莫属,而大臣们更是难逃其咎。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诏书,大臣们从朱由校的行文中听出了他的心意已决,不要妄想阻止他退位,他也不需要与你们这些大臣商议。你们都是误国之人,朕错了,你们又能够好到哪里去。所以就是内阁里头的人也都不干净,别跟朕废话了。从今之后凡事遇到伤害百姓、糜费天下的人,就全都滚吧。
然而朕罪孽深重,愧对先祖,已经不良于行,更是不能操劳当此天下重担。万幸的是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此后将代替朕接下大明的重担,当宽恤民生,严修边备,以而行中兴大明之举。内外文武诸臣,协心辅佐,恪守典则,保皇固本。当然了你们要是有违这个理念的,也可以滚了!
是的,朱由校在罪己诏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封退位诏书。这两道旨意加在一起把大家给砸闷了,谁都不去问魏公公人到哪里去了,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出大事了,皇上就差指着鼻子骂他误了天下。
“诸位臣工不比再劝,朕以已决。即日起,朕退于信王!”朱由校说完了今天最后要说的那句话,然后就是轻笑了一声,终于到了这一步。当满朝响起了皇上三思的挽留声,朱由校已经走下了龙椅宝座,他抬头看清了朗朗乾坤。多少年了,在这紫禁城之中,就没有如此阳光灿烂的好日子。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
今天开始,他会带着宝珠去过闲王的生活,没有深宫血腥,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勾心斗角。每天做着他喜欢的木工,与宝珠两个人重新开始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惜,他们不会再有孩子。不过他也不贪心,能这样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许,他也是自私的人,才会把所有的责任与重负都交给了弟弟。从此以后的大明的兴亡都在朱由检的身上了,若是成了则是问鼎天下,若是败了则是遗恨万年。而魏忠贤一事,与其身边的那些祸害也就交给朱由检吧。用着他们的血来铺平这一条险阻之途的开端。对了,魏忠贤的命他会留着,让一个人痛苦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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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由检颁布了诏书之后,京城之中猛然就多了许多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面孔大臣们都不熟悉。可是与那些曾经已经要置于东厂之下的锦衣卫不同,在魏公公被圈了之后,东厂的威信猛地就降了下来,有一些人已经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而这些锦衣卫们的身上多了一种他们不曾见过的肃杀之气,好像与恶鬼做了交易一般,带着地狱的味道。
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臣们都明白了,大半个月前皇上新任命的雨化田,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有些善于联想的人,已经追忆起了西厂的事情,那个权倾朝野,将东厂压榨的喘不过起来的汪直。没有想到在百年之后,有了一个与他大为相似的人物又出现了。可是这次不再是太监掌权的西厂,而是变成了外臣的锦衣卫。难道太。祖时期的锦衣卫又回来了?!
要说朝局与当年已经不一样了,但是天启帝退位,新帝尚未正式登基之前,这样的气氛只能说明一个情况,皇上对他们不放心,那些老账你们心中自己明白,该认错的就交代了吧。
朱由检在乾清宫中,他也是被朱由校不和常理的雷厉风行给弄傻了,“皇兄,你干嘛要急着搬走啊!弟弟没有想要……”
朱由校今日挥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了朱由检,还有一个雨化田守在了乾清宫外。“不要说你不愿意做这个皇上,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朱由校深深看向了朱由检,这个五弟,他是真的宠爱,幼年的时候他们也曾经戏言过,哪一天会有尧舜禅位之事,而当日的戏言已经成真。不过,朱由检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的五弟了。
虽然,他依旧是真心关爱着自己这个兄长,虽然他也没有不臣之心,但是变了就是变了。说不出来具体的,但是朱由检的身上偶然会有一种过于冷静的理智,就像是俯视着茫茫苍生,已经看穿前后五百年。
自己确实不聪明,但是不聪明的人往往有一颗敏感的心,能感觉到隐藏在迷雾下的真相。区别在于,想要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
就像是由检,他确实不愿意做这个皇帝,这个皇位就是束缚住了他的自由,但是他也不愿意自己继续坐着这个皇位,因为这束缚住了大明的未来。
皇家中人本来就不应该随心所欲,自己错就错在过于任性。本来就无心皇位,而在这个时候,却难遇到了一个心中有天下的弟弟,那么何不成全了他。“由检,你愿意不愿意,或者说信王愿不愿意,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为兄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做了皇帝之后,不能像我一样,再去放任感情地相信一个人,这会是误国的开始。但是,为兄也希望,你能敢去相信一个人,也能被一个人相信,这才会让你不只是皇帝,还是朱由检这个人!” 朱由校的病并没有宣扬出去。起码在一开始的时候,魏忠贤与客氏并不知道皇上的右腿完全失去了知觉,很可能再也治不好了,同时朱由校也不能再劳累过度,而是要好好养心才行。
但是事情并瞒不住。因为到了清明,祭拜祖宗陵墓一事必须由皇上带领着群臣进行。虽然天启朝朱由校能带领群臣去做的事很少,但祭祀这样象征着皇权的典礼,就是魏忠贤也不敢越逾。不然就是摆明着说,你们朱家可以不要做皇帝了,换我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朱由校的腿行动不便,不要说走过长长的陵墓神道,就是上下台阶都有障碍,难道要人抬着去,这可是对祖宗不敬了。你一个后辈来祭祀,还是带领着大家来的,居然连是被人抬着进来,不成体统。那么就换一个人去帮着拜祭吧,还能是谁,朱由检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皇上……”魏忠贤满肚子的不情愿,但是他忽然发现什么也说不了。先不说天启帝的病居然瞒着他,还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他就在当下敏锐地察觉,也许皇上已经萌生了退位之心,这次的祭祖只是为了信王正名。
但是反对的话,找不到人代替。就算素娥真的怀了一个皇子,又会被封为太子,但总不见得让一个宫女揣着大肚子,说是让腹中的胎儿祭祖吧。这估计太。祖皇帝会从墓里面诈尸出来掐死他。
现在想来,皇上是有十多天没有下床走动,原来是到了行路不便的境地,要让皇上勉强祭祖也是不可能。这般一来只有信王,也只能是信王,才名正言顺。
“忠贤啊,这事情要给朕办好了。”朱由校懒得听魏忠贤多说什么,这两日雨化田已经把人手安排进乾清宫,有些事情就要开始了,他也不在乎魏忠贤是不是瞎想,“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以后你与信王要相处的时间还长,不如就从这清明祭祖开始,也能相互好好了解一下。朕还期盼着你能像与朕过了七年一样,与由检也君臣相合下去。”
“皇上,杂家离不开您啊!”这个时候,魏忠贤能也词穷了,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明明事情就像他想的那样,天启帝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自己也是大事没有,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信王反而就要上位了。如果再等等,就能拥立素娥肚子里面的孩子,虽然那根本就是一个假的。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一个活着的天启帝根本不会同意让一个婴儿成为太子或者皇帝。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天启帝一副万事都已放下的样子,“木已成舟,我们还是要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朕反正也活着,又不是见不到了。要是忠贤想对朕好,就也一样对待信王吧。可千万不要哭哭啼啼的,你也劝劝奶妈,朕只是不做皇上而已。你也知道这位子没有多大的意思,这些年朕过的也不开心,现在就要解脱了,朕心中可是一阵轻松。忠贤难道不为了朕高兴一下?”
天底下也就您会因为好不容易不做皇帝而开心了。魏忠贤哭也不是笑又不能地离开了,皇上您要是早一天说信王代替您去,还能在这次的祭祀过程中做些手脚,但是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这个时候去安排一个鬼刺杀信王啊。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魏忠贤也是狠下了决心,看来有两件事情要好好想想,总不能坐以待毙。这宫中素娥的孕事还是要继续,才有了日后一搏的可能。还有就是要把那些罪证都给销毁了,即便是信王上位也不能让他抓住辫子,这才是当务之急。要让崔呈秀给尽快地办,就在清明当夜去做,免得夜长梦多,谁知道明天皇上是不是就会下诏书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