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一脸探究之色,纳闷道:“最开始的老人,哪怕算上成为军官,恐怕都没多少吧?”
六年时间,转战西北西南,挑战四方强敌几乎无月不战,中间有脱离的、负伤的、战死的,再加上转到别处的。
整支元帅军里,有这样老资历的人恐怕都不多。
“应授忠武尉的有五十八个,另外还应该有四个人,但没找到。”
刘向禹提起这个数目也满是感慨:“其中一个还是老夫教过的学生,可能脱伍做别的了。”
杨鼎瑞补充道:“倒是应当受封建章校尉的将校多些,有一百三十七员将领,这份支出,一年不到三万石。”
刘承宗对此并无异议,颔首道:“应该的,他们的支持比一个营大得多,养一个营都不止这点花销。”
拿下陕西的元帅府还是富裕了,单西安府这一年赋税屯田九十余万石的收入,足够让刘狮子财大气粗起来。
刘承宗收下父亲拿来的勋官名录,压在桌案并没有看,而是转头道:“张一川送来书信,让我封他古元真龙的帝号,以便在凤阳府活动。”
他话音刚落,杨鼎瑞的双眼便亮了起来:“好事啊!”
“好事?”
刘向禹眯着眼睛:“这算哪门子好事,跑到凤阳府建号称帝?这帝号听着就不正经,何况你封他,何其滑稽,传告天下,只会让人以为我大元帅府也不是正经人士,惹人耻笑。”
“不,大,他这个只是帝号,元帅府的人才储备要建号称制都费劲,张一川哪有那本事。”
刘承宗笑着解释道:“只是过去那边有个赵古元起事,借其名号行事而已。”
“嗯……”
刘向禹默不作声地稍加沉吟,似乎还是觉得这事离谱。
片刻之后,他才对杨鼎瑞问道:“你又为何说这是好事?”
“太公是关心则乱,元帅称王,是分封功臣、凝聚人心、正外藩主从,已是迫不得已。”
杨鼎瑞说着,摊手道:“称王建制,于我国事实则无益,明廷势必调大兵陈布山西河南一线,东面再无险阻。”
“我等如今虽迁至西安,但此地尚无经营,仅能提供粮饷,然兵甲器械、马匹驴骡,都要从河西调来,牛羊更要靠卫拉特与青海输送。”
“没有一年半载的苦心经营,整个陕西,实难消化。”
杨鼎瑞推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看向刘承宗身后悬挂的舆图:“战端一开,若是速胜,大兵挺入黄河南北,千里沃野由着我军冲突,兵马器械消耗从何补给?”
“治理郡县的人才从何而来?”
“后方数千里之地由谁镇守?”
“到时前线大将镇守四处,主力军队分散各地,万一受挫,兵马集结都来不及,只靠些难以信任的降将弱军,能否退回陕西都是问题。”
“若不速胜,则河南大好土地,免不得要被兵祸拉锯,同样不算好事。”
杨鼎瑞这一连串的疑问说罢,才指着舆图的东南方向道:“眼下张一川要以帝号行事,又威胁大明祖陵,明廷必调大兵围剿,对凤阳呈包围之势。”
“大帅可修书一封,准其以古元真龙之号便宜行事,待明廷兵将形成包围,则大帅建号祭天,兵出潼关,自西北打破包围,让张一川向北虚晃一枪,呈合兵之势,待形势一变。”
杨鼎瑞越说越兴奋,拍手道:“向南突围,兵进应天,则我军顺势收取河南,北路渡河进山西腹地,南路将战线推至黄河沿线,对官军形成反包围……”
刘承宗听懂了,杨鼎瑞的重点,在于节奏。
有张一川在东南以帝号行事,吸引明廷主力围剿,可以让元帅军即使大胜,也不可避免的将注意力放在南方的重兵集团,不至于在北直隶跑马狂奔,导致战线太长战略崩溃。
从这个角度上看,张一川在此时以帝号行事,确实为刘承宗吸引了火力,使明廷顾此失彼。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的皇上,可不仅仅两个。
礼衙尚书快步奔入大殿,神情急躁,手持书信边走边道:“大帅,漠南都督府急报,后金附从蒙古诸部议请黄台吉上尊号,后金议定废女真诸申旧说,统称满洲,僭号称帝改元崇德,定国号歹青固伦。”
张献忠高举左手指指点点,那神情如丧考妣,哀嚎道:“这黄鞑子其心可诛,把咱起家青海的国号大青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