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谢谢你。”容丽笑着捋下头发,问道,“你找哪位老乡?住在几号?”
曾红梅尴尬地笑笑。
“嫂子,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听说来S市后发了,当了老板了,我想找他帮忙。”
“你想找他帮忙?”她注视着曾红梅,同时侧过身子,不自觉地朝四周望了望,她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帮什么忙?”她问道。
“我……我也想来S市。”曾红梅今天看上去特别羞涩。
奇怪,以前的曾红梅可不是个怯场的人,她爱说话,一开口就说个没完,而且因为她老公是做炒货生意的,她说话时嘴里还总在嚼瓜子,从单位嚼到家里,从白天嚼到晚上,容丽每次看见她,她的嘴几乎都在进行机械性运动,有时候,容丽真想把那两片嘴缝起来。
“红梅?你也想来这里?来这里干吗?你不是在那边好好的吗?”容丽温和地问道,她觉得自己的血管好像刚刚经过一阵急冻后,现在又慢慢舒缓开了。
“那边是不错,嫂子,可是再好也比不上S市啊,这里可是大城市。”曾红梅说,她的声音好像在发抖,“嫂子,这里挺冷的,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去我家?去我家?
我怎能让你脏了我家的地板。我家的地板可是最高级的。
“红梅,你老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她问道,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包里,在她的包里,她长年都会放一瓶下了毒的饮料,这是为应急准备的。有时候,你得随时准备解决一些问题,就好比上次的钟平。
未雨绸缪会让警察无计可施,他们永远只会找最近的线索。谁在案发前购买过氰化钾?谁在案发前购买过这罐饮料?如果你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所准备,那就等于在茫茫大海中扔了一根针,时间是无限的,该怎么找呢?
她又想起了钟平。本来,她不想杀他的,那完全是机缘巧合,陆劲的小娼妇邱元元离开她家时,她跟了出去,正好看见钟平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陆劲,她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陆劲在这案子中扮演的角色,所以毫无疑问,钟平是在告诉他们一些跟案子有关的事。可是,他们怎么会找到钟平?。她没想到他们会找到他。这么说,陆劲已经把宝藏的事告诉了警方。她本来不想杀钟平的,他死去的那个老婆是怎么说的?“老钟很健忘,要他记住谁的长相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他们老厂长一次在马路上碰见他,他都不认识了,还跟对方吵架呢,结果给穿了小鞋,扣了奖金”。
事实证明,她老婆的话是有道理的,有好几次,她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毫无反应,他根本认不出她就是那个小镇警察的妻子,更认不出,她就是那个被他儿子在超市指认出来的小偷之一。
她本来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但后来才发现记忆是需要点化的。沉睡在大脑中的某些东西,如果受到刺激,还是会苏醒过来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当钟平说到——“有一次带着我儿子在附近的超市买东西,他忽然指着一对夫妻大声说他们是小偷。”这句话时,她是什么感觉,这感觉就跟今天她碰到曾红梅叫她“嫂子”一样。
她把脸慢慢转向曾红梅。
“我老公在家。等我这里有了消息,我再,再通知他。”曾红梅看着她,神情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叹息道,“要是走在大街上,我还不敢认了,嫂子,你变化真的很大。”
砰砰砰,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多少跳?应该数一下,要保持正常的心跳,才能做事。
“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就这么多年了。红梅,我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你等等啊。我数一数。”她说着把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哦,哦。”曾红梅困惑地看着她。
“等一等,等一等……”
杀死那个可恶的曾红军时,她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遇到他的妹妹。对她来说,那也是尘封的记忆,曾红军,对了,她生命中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5年多,但留在她心里的只有他吃饭后留在牙齿上的菜叶、说话时嘴边不断变大的白沫,一星期才肯洗一次的臭脚;如果不是因为钟乔这个死了的古董商,她是不会嫁给这个男人的。
曾红军唯一的好处就是温顺和愚蠢,他相信她说的所有话,相信她的假身份,相信她是个想在小镇过平静生活的平凡女子,相信她是想跟他过一辈子。他也不照照镜子,谁会想跟一个说话嘴边冒白沫的邋遢男人生活一辈子?
直到她的“亲戚”再次出现,他对她的信任才开始动摇,他看见她拥抱那个人了……是的,她知道那很危险,但他难得来,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亲近他的机会,事实证明,两个男人真是天差地别,完全不能相比。也许她太急切了,门没关好,让曾红军这个蠢蛋看见了那一幕,呵,只不过是个拥抱而已,他犯不着大发雷霆吧?竟然还威胁要把她的丑事说出去,“你们不是亲戚!你们是情人!你跟我在一起是有目的的,我都听见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着。“把你的嘴擦一擦吧。”她厌恶地提醒道。
本来,她也许不会杀他,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真的把她看得太平凡了。
2分钟过去了。她慢慢把右手从左手腕上拿下来。
好了,好了,心跳已经慢下来了,好了……
“红梅,你嫂子心脏不好,大概是看见你太激动了。”她捂着胸口,又朝四周望望,没有人,再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嚼起来。这是她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干重要的事时吃块巧克力能帮她定神。
可是真的需要杀掉曾红梅吗?需要吗?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曾红军是我杀的,就算让曾红梅认出我,又怎么样?真的需要这么做吗?她有点犹豫了,这时候她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如果让陆劲他们找到这个女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就是曾红军的老婆。他们会把所有的事联在一起。你给了陆劲两个个礼拜准备500万,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找到她,并挖出当年的旧事。所以,你最好干掉她!干掉她,一了百了!没人知道你是谁!一个陌生的乡下女人死在一个陌生的小区,谁会注意?你别忘了,你在鹿角镇的名字是王美霞!王美霞!至于曾红梅来这儿找的那个亲戚?你根本不认识!所以无关紧要。时间不多了!干掉她!干掉她!做事要干脆,就象过去一样。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那个声音好像一个高音喇叭,刺耳又尖厉。
“嫂子,你没什么吧?”曾红梅担忧地看着她,扶住了她,“我看还是送你回家吧,正好也让我参观一下你家……”
“行啊……红梅,欢迎你来,不过,让我先坐一会儿,对了,”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饮料, “红梅,你渴了吧,来,喝口饮料。”为了避免留下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