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太医面面相觑,诧异地又看向他,“赫连将军,这件事……只怕您是不能替陛下做主的,”
“我当然能。”他的声音犹如在冰水中摇晃的冰块,不带任何色彩。“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请回吧!”
太医们不敢招惹他,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赫连爵是陛下新召回的心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并留宿内宫,连丞相都怕他三分的人,他们自然也不敢多言什么,书房中终于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君月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依旧沉睡不醒。
赫连爵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触在她的额头上,触手的冰凉宁静让他忍不住冲口狠狠地骂了一句,“混帐!”
这句话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发泄给她听,还是给自己。
千算万算,筹划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也会得上这该死的龟息绝!
要让司空国的臭小子从她身上占去什么便宜吗?他攥紧拳头——不!绝不!
君月缓缓睁开眼,先出现在她视线内的就是赫连爵,她的目光从涣散慢慢地凝聚,随后问:“我发病了?”
他微眯着双眸。“你知道你有什么病?”
“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曾经病过一次,只不过当时没有别人知道,那一次是我自己挺过去的。我私下问过太医,他们说如果病症很轻,偶尔发作不会要命,如果病症太重,时间长了病人会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导致死亡。”
“你不怕吗?”
“怕不怕死?当然怕,但是事已至此,怕又能怎样?先皇病了多年,四十五岁寿终,而我今年不过才十九岁,应该还有二十多年可活,这样算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活到四十岁就知足了?”他的眉宇蹙得更紧,“那你对自己这短短四十年有什么想法?”
“尽我所能让血月国再强大一些吧。”她向他伸出一只手,眸子中荡漾着一片水雾,望着他的神情让他不由得动容,“你会帮我吧?真的帮我,而不是骗我,玩弄我。”
或许是因为刚刚大病一场,她的声音柔弱了许多,连目光都变得楚楚动人,让赫连爵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握住她的手,将她密密实实地抱在怀中,坚定的声音从她的后背透入她的心里。“我会的。”
她微微一笑,这一次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斥责他的无礼大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水面上的一叶孤舟,必须紧紧抓住赫连爵这艘大船才有可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所以,无论是大姐还是二柹想从她身边拉走他,她都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她是血月国的女皇,是赫连爵亲口承认的主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已经属于她的东西。
第四章
刑部的李智大人刚刚从公堂上处理完公务,就听说后堂有客人等候。他以为是同僚好友,但是乍见到那位客人却吃了一惊。
“赫连将军?”他立刻走上前深深一揖,“听说将军已经被陛下召请回京,但是将军一直住在宫中,无缘见面,这么多年,在下对将军十分想念。”
赫连爵一手拖住他的双臂微笑,“李大人何必客气?我离京的那一年,大人是乐城的一县之长,咱们曾经多次秉烛夜谈,到底老天有眼,让大人这样有才气的人得以升迁。”
李智呵呵笑道:“在这里可不比在乐城自在,一点懒都偷不得。若要说老天有眼,那可就是陛下要升将军为侯爷了,恭喜恭喜!”
他耸了耸肩,“这件事情还未必能成行,丞相那里就第一个不同意。我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为陛下效力,古人不是说吗?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何必在乎什么名份,在哪里办公?”
“还是将军想得开,当年将军被贬出京的消息传来,我还曾经担心过,不过后来听说将军一切无恙,我才知道是我多虑了。”
李智和赫连爵热情地聊著过去两人的交情,好半天才注意到他的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一直低著头,看上去似乎是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
“怎么?现在不是万俟跟着你了吗?”他随口问。
赫连爵笑道:“万俟还有事去办,我回京不久,有许多旧部想见,又怕人家无意,故差他先去替我打个前哨。这孩子是这几日陛下赏给我的,看他还算伶俐,就让他一直跟着我办事了。”
“将军当年的旧部中应该有不少人是惦记将军的。年前我去巡城太守王威那里拜年,遇到不少将军的旧部,大家谈及将军的时候都欷吁感叹,十分想念。最近他们没有去拜见将军吗?”
“我在宫里不便大肆见人,最近这几日会一个个去见,就怕见多了,见得频繁了,又会被人说成有异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才结束,李智亲自送赫连爵到门口,待见到他走上马车之后,又多看了一眼那个小厮,有点狐疑地自言自语,“这孩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那小厮坐上马车后,他从马车窗口处正好看到他的侧脸,突然间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将他吓得不轻。啊——那小厮的容貌酷似女皇君月!
这小厮的确是君月,经过十来天的休息,她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听说赫连爵要见以前的好友,她坚持要一同前往。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青衣小厮的样子,一路上低眉敛目,并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