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上还是力持镇定,但震惊之情,却是完全无法掩饰了——王夫人,给她物色夫婿?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黛玉有些神思不属的勉强笑着,跟着众姐妹离开了缀锦阁,往藕香榭走去。轻蹙着眉,不过偶尔搭上几句话,直到在藕香榭落了座,这才反应过来。
鸳鸯曾经暗示过她,老太太可能会慢慢的给她物色夫婿人选。为什么王夫人会找凤姐也做这种事情呢?而且,凤姐还让贾母知道了。
黛玉心里面明白,一百多万两的银子啊,谁都放不下心来的。王夫人能放心她出府?说到底,是怕贾母给她找得太好吧?毕竟她的婚事,最能做主的还是贾母。
那么,王夫人会给她挑什么样的人家呢?凤姐找的,多半能说动贾母。但凤姐让贾母知道了……
贾母这才因此把她和宝玉之事重提,表明她的立场她的宠爱,来牵制王夫人的行动。
黛玉不由得在心底感激凤姐对她这个孤女的维护之情。
可是,她也觉得,王夫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王夫人真的把她给定给别人了,说不得,她也只好尝试离开了。虽然现在她积蓄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在这个时代自保。毕竟这个时代,似乎很多东西都没有失传,能人实在不少的样子。
不过,凤姐不知道这些。她只道她无依无靠,没有什么力量,却依然如此……
黛玉已经决定,有恩当报,她做不了别的,却至少该尽力为凤姐保住她的孩子。毕竟按照故事的脉络,这个孩子只怕是要出事的。
黛玉想明白了,才有精神仔细看四周,她却是坐在贾母西边的榻上,位于宝钗之下,迎春之上,坐着锦裀蓉簟,身前是一张荷花样式的雕几。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她这个位置,位于“主”与“客”之间,非主,也不全是客,倒是和她在这府中,因为名望最高的人和实际掌权人的不同态度,而造成的尴尬位置相同呢。
就在黛玉低下头,微微苦笑的时候,坐在上位贾母却招手道,“颦丫头坐到我这里来。”一边又向坐在身边,典型的“客人”立场的薛姨妈笑道,“姨太太不要笑,我年纪大了,身边没个孙儿伴着,竟不安心。如今宝玉出门去了,也就只好找个孙女了。这丫头比不得你们家宝丫头稳重和平,素来是个可恶的,但日常在我身边,也是很能解闷的。”
传统的习俗,家长从来都是贬自家的孩子,赞别家的孩子的,要说贾母说黛玉“可恶”,实不是一次两次,但其中真意,薛姨妈如何听不出来?更不要说其中带着的“黛玉是我们家的”意思了。只是也不好说什么的,只说,“这是老太太谬赞了。”
一时黛玉在贾母身边坐定,宴席便开始了,先喝了两杯,便要行酒令。凤姐儿忙走过来,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
众人都说很是。
黛玉瞧着,知道她已经很累了,却是在贾母耳边说到,“外祖母,既然酒席摆下,鸳鸯姐姐行令,还是让凤姐去边上坐会儿吧。”
贾母也看了看凤姐,知她虽强打精神,不肯落人后,但到底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不宜劳累的。当下笑道,“凤丫头到别处坐一坐去吧,如今身上有了孩子,该做的事也做了,也不用如此拘礼了。”
凤姐行了礼,往边上去了,只是依然不曾坐远,看来是打算随时参与进来。
也就在几乎同时,黛玉感受到了坐在东边第二位的王夫人淡淡扫过来的视线。虽然是小声说话,但让贾母注意到凤姐,是因为她的缘故,王夫人当然能够看到。只是,这代表着她高兴,还是不高兴?黛玉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撇开这些暗地里的事,这场宴席也算是尽欢了。行了酒令,又有龄官等人值风清气爽之时,奏笛吹箫,乐声随风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连酒气也下去了不少。
惟有黛玉,此时才觉得舒心畅意,顺着乐声,自斟了一杯饮下。
贾母拍她道,“虽是暖酒,你身体弱,也莫要多喝了。”
黛玉笑笑,便把酒杯放下了。
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刘姥姥却并不懂得箫管之乐,本来就被凤姐鸳鸯哄骗着闹了笑话,又喝了好些酒,借着酒意,第一次近距离的认真打量了黛玉一番,笑道, “这位姑娘看来连风都禁不住的,但如今喝了许多酒,却脸蛋儿也不见红一下,这酒量可比我们大多了。”
贾母笑道,“姥姥别这样说,我这孙女儿天生身体弱,如今虽好了些,有些东西也要禁一下的。”
旁边薛姨妈也跟着含笑说道,“宝丫头常说,园子里面众姐妹,林姑娘琴艺是最出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