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替身?”裴湘微微一怔,旋即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娘,你是说,嗯,大伯父他……”
王婉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
“倒是没有你写的戏文里那么轰轰烈烈,不过也怪膈应的。你大伯父之前不是和朋友一起去两广一带游历去了吗?有道是‘老不入川,少不入广’,那两广之地是何等的奢靡,最容易令心志不坚的少年郎沉迷其中,继而消磨掉他们骨子里的进取锐气。
“当然啦,你大伯父他肯定算不得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了,并且本也没有多少进取精神,可那些能让少年郎失魂落魄、留恋不舍的人事物,他也是十分好奇喜欢的。
“湘儿,我打听到,你大伯父在那边结识了一名叫做喜儿的妓子。唔,据说那喜儿的模样神态……和你大伯母颇为相似,因此你大伯父对喜儿很是顾惜呵护,便是回来了,也颇有些念念不忘,还和你大伯母提过几次呢。
“依我看,倘若不是你大伯父他实在囊中羞涩,肯定会像他同行的朋友那般怜香惜玉,把那个叫做喜儿的□□带回来做妾。如果那样的话,嚯,那家里可就热闹了!啧啧,也不知你大伯母日日面对着一个和自己模样相似又更加年轻的妾侍,再瞧着她和自己的丈夫含情脉脉耳鬓厮磨……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听到这里,裴湘了然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非分析道:
“大伯父他从来不对大伯母隐瞒自己在外面狎妓寻欢之事,大伯母也一直不反对,还曾女扮男装和大伯父一同去欢场中喝酒消遣。喜儿之前,伯父他并不是没有怜惜过其他女子,但那时从不见大伯母格外热衷于给大伯父纳美妾。可喜儿之后……娘,你是觉得,嗯,大伯母近来热衷于为大伯父寻找美妾,是因为在意喜儿与她长相相似这件事吗?”
“谁知道呢?”王婉缓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表面上看,你大伯母钻牛角尖儿似的要给你大伯父纳妾,是在和你大伯父身边那个喜欢炫耀自己纳了美妾的朋友置气,为了争强好胜,她便夸海口许诺说,她的夫君将来一定能拥有一个更加美而有韵味的红颜知己。
“可那不过是朋友间的几句玩笑争论罢了,难道当真就值得她从此那般用心思量筹谋?甚至在事情不成之后,竟然还被气病了?哎呀,那可不像她一向自诩洒脱自然的性子。
“呵,要我说,你大伯母这郁结于心的根子……说不得是个什么缘故的心结呢。湘儿你想一想,陈氏她多大的人了,之前活了那么些年,不是没遇见过朋友间背信弃义之事,甚至还有亲人之间的反目……她不都好好地挺过来了吗?怎么单单这次反应如此激烈执拗?
“这女人啊,只要对丈夫还存有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感情……她如何能发自内心地从容笑对那些风流韵事呢?反正呀,我是做不到的。湘儿,你听我说……”
裴湘托着腮听王婉分析陈芸的心思以及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不时地点头附和两句,却没有跟着深入思考探究大伯母郁结于心的真正理由。
不论是当真失望于错失了一名投缘的“好姐妹”,还是因为大伯父寻了个“替身”而心存不快,裴湘都不想过多关注沈复陈芸这对夫妻的相处方式。反正在她看来,这两位长辈颇有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意思,她做小辈的,实在没必要过多掺和揣测。而她能为他们做的,便是在请医问药方面提供些力所能及的支持。
“娘,大伯母她现今的病情如何了?家里请了哪位郎中?可有钱抓药?要是有哪里不妥当的,我可以帮忙的。”
闻言,王婉摆了摆手,扬声道:
“这个无需你操心,我都安排妥当了。放心吧,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大伯母就这么病下去的。不仅如此,我还得想些法子缓和一下你祖母和陈氏之间的关系,总不能真让这对婆媳相看两厌吧?哼,那最后坑的还是咱们家,是我自己。”
裴湘自然是信得过自家娘亲的办事能力与手段的,此时见她态度笃定,便不再过多询问。她眼眸一转,提出了之前一直没有问出口的疑惑。
“娘,你还没告诉我大伯母之前看重的那位姑娘到底是谁呢?她叫什么名字?她那个名妓出身的母亲又是谁?你之前遮遮掩掩的,很容易让我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唉,说起来这又是另一桩糟心事了,这也是我今天早早过来的缘故。”
说着话,王婉从软塌上坐起身来,一边整理鬓角碎发一边轻声透露实情,“湘儿,你自然是知晓阿颀的身世的,他生母温冷香浙妓出身,同他父亲赵九郎还有一个女儿,名唤憨园。当年,赵九郎为了顺利认回儿子,承诺从今以后不再过问长女憨园之事,那之后,憨园就彻底归温冷香抚养了。而温冷香一向是看重利益之人,她精心养育的女儿,自然不能白白便宜了哪个穷小子。据闻,她这些年一直筹谋着将憨园送入那富贵人家做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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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娘,”裴湘打断王婉的话,飞快问道,“就是说,大伯母为大伯父瞧上的那个年轻姑娘,其实是阿颀的亲姐姐憨园?而憨园……这几年其实一直被她亲娘领着和那些入幕之宾接触?”
王婉沉默地点了点头。
裴湘叹了口气,没有问温冷香为何要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