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侧目望着谢琰,看出谢琰脸上的嫉妒来,笑他道:“说到底还是你因为这么个小事喝了满肚子酸醋罢了。”
他说了这话,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不过谢琰的眉头反而因此舒展开一些。
谢琰也并不否认,只道:“他跟在我身边,我自然有办法护他周全,你身边那些人自己都理不清楚,添他进去能有什么好,反让他添忧。”
谢琰说的也没有错,陈宁想,不过是他这些年来的惯性思维惯了,又是花心又是博爱,自己能看上眼的人都不吝惜给他们宠爱与身份。
就连林淼一开始跟着他回来的时候,陈宁也是打算这么做的。只不过是后面种种,林淼这人又不入他眼罢了。
自己后院那些姨娘,陈宁真是理不清楚,他原本以为都是随心而动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折腾到现在逐渐看清楚以后才发现那些事情件件不由他,人心不由他,情爱也似乎不由他。
陈宁的挫败被谢琰点出来,让他有些恼怒,“我也许随口一说,不够好,可你连这身份都给不了他,就打算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跟在你身边不成?”
谢琰的野心与报复欲,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人能比陈宁清楚。即便是简单知道原著后续走向的林淼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真的晓得。
陈宁认为谢琰也许爱林淼,然而爱到什么地步谁都打不了包票。
谢琰的筹谋之中连自己的命都恨不得豁出去,林淼再要紧能要紧到什么份上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响了不少,连着里屋的林淼都隐约听见一些吵闹声。这让原本躺在软榻上心情逐渐放松一些的林淼,垂在软榻边上的双腿又猛然直起来了,他跟着马上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上,小心地将耳朵朝着书房那边想要偷偷听听那边的动静。
陈宁原本以为自己前面说的那段话会让谢琰发怒起来,却没想到谢琰脸上很平静。
“过了这一两年,他想要什么身份,我就能给他什么身份。”
谢琰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完全出乎陈宁意料的,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时说出话来,还是垂眸又往自己嘴边送了一口茶水,这才接着说:“一两年,你都想好了?”
两人没往深了说,可是拿出具体的年月时间来,便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照着谢琰原本筹谋的计划,一两年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这个时候国公府虽然已经在明显流失权力,也在皇帝没了信任,然而还远不到谢琰曾经想要的结果。
谢琰说,“你曾经问过我怕不怕,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怕,但是现在我也是真的怕了。”
他语气平淡,但陈宁却明白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对于谢琰来说意味着什么。
谢琰是服软了,认怂了,将自己曾经所有的自负都亲自收了起来。当人开始担心有所失去的时候,所有的动作都会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起来。
谢琰是栽了。
这是陈宁今天到这里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
他脸上的神色舒展开又紧绷起来,几种情绪来回交杂,末了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些自嘲般地低笑了一声。
“这真是,”陈宁缓缓开口,“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他说起似乎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这趟去京城,我见的人不多,听说的事情也少,然而无论是皇兄还是太子都让我感慨颇多,生在那样一个家里面,真能算作家吗?
前面我想,也是有你,皇兄若是再将我往绝路上逼,我倒也不如就反了他去,跟着坐上那皇位以后便能自在些,没谁再能拘束了我去。可现在一看,没有哪个人家过的生活是能完全没有拘束的,而看似权势滔天的人家里更是如此。
若我真坐上皇位,恐怕也逃不开这样,这是皇家宿命,不是谁能以一己之力更改的。”
谢琰不否认,“历朝历代大体如此。”
陈宁笑起来,“也是这样,我倒是真不想再同京城有何瓜葛,晋地这一片地方已经足够我,我本来没想着同你说这个,却没有想到你先想透了。”
“你不恨了?”陈宁问谢琰。
不恨了?怎么可能。
午夜梦回无论多少次,谢琰都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被狠狠践踏的尊严与所遭受的屈辱,他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想要让国公府的人十倍报偿回来,却没有想到半路里会出现一个林淼,让他意外的了解到了生活里面的柔软与幸福。
他还是想要一点点除掉国公府,但是已经觉得没有必要用那么充满戾气又激进的手段,最重要的是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生活去完成那样负面的目的。
林淼给了他安全感,让谢琰愿意放慢自己的步调,让谢琰清楚自己并非是毫无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