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启十二年正月初三,佳节过半,尾韵犹在。整座犬山城依旧是张灯结彩,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形态各异的花灯摆放在街道两侧,交织一片暖黄色的海洋。
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飘荡在空中,色彩斑斓的倭制鱼旗和红艳的明式酒幡一同飘摇晃动。
还处在休沐假期之中的年轻工奴摩肩接踵,即便是头顶飘荡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也无法浇灭他们欢愉的心情。
但这份节日的氛围,越往犬山城的南部漫延,就越是浅薄寡淡,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倒是凄风冷雨,因为没有高层建筑的遮挡,越发嚣张肆虐。
犬山城的南区是一片占地极广的棚户区,新旦佳节的氛围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随处可见的垃圾和破烂坍塌的残骸才是这里的常见场景,代表破败贫瘠的灰色是这里的主色调。
即便是帝国工部从没有对倭民区实施过基建技术的封锁,但居住在这里的贱民依旧没有能力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
因为他们都是连倭民区企业都选择放弃的‘无用’之人。
没有灯光照明的昏暗巷道之中,雨水在没有硬化的地面积聚成深浅不一的坑洼,反射着头顶的月亮,散发出凛凛银光,恍如破碎散落的镜面。
啪。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进水坑,将月色搅乱。
一支八人的锦衣卫行动小队,正在这片棚户区中快速前进。
他们身上穿着专用的夜战制服,泛着金属寒光的飞碟盔下是一张张冷峻坚毅的面容。拥有夜视功能的护目镜让他们能够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视线无碍,如履平地。
手中端举的枪械也并不相同,但基本都是诸如‘背嵬’系列这种威力足够强悍的近战杀器。
平均序九的实力,让他们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这片棚户区的深处。
到了这里,雨滴已经失去了狂风的助力,彻底没有了肆虐的资本。但越发寂静的环境,却更能勾起人心中的恐惧。
身上的设备明明侦察到了大量的活人的热感反应,但这群锦衣卫的耳边却始终没有听到丁点人声。
仿佛这里是一片居住着活死人的墓地。
随着这支小队的深入,他们终于发现了给自己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
视线透过棚户开裂的墙壁,伸入漆黑的房间内,可以看到各种垃圾挤占了绝大部分空间。
泡在雨水之中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败臭味,一个枯瘦如柴的男人浑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是一个活物。
一根包裹在绝缘漆皮中的线束从他脑后伸出,钻入泥土之中,不知道通往被架设在何处的黄梁主机。
男人脸上蠕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欢愉表情,甚至身体还不时发出兴奋的颤抖。
在下一间棚屋,他们看到的情况依旧类似。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一男一女并排躺在一张破烂的床垫上。
他们同样沉寂在黄梁梦境之中,双眸紧闭,眼皮后的瞳孔高速颤栗,嘴巴无声的裂开,形成令人不寒而栗的无声笑脸。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造成的恶臭,源头是女主人怀中那个蜷缩的乌青婴儿。
下一间,再下一间。
无独有偶,如出一辙。
一根根深埋地下的神经线束,在视线无法窥觊的地方编织成一张大网,将这片棚户区笼罩在内。
线束末端的黄梁主机如同一位赐福的慈主,给予他们美轮美奂的梦境,帮助他们逃避现在的苦厄。
如此诡异的场景,如同一股彻骨的湿冷空气吹入这群锦衣卫的后颈,霎时间汗毛齐根竖起。
他们不是没见过见过沉迷黄粱梦境的人,甚至亲手处决过不少夺舍百姓的黄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