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蕴不放心地上了马车,前方的侍卫利落地翻身上马,俯视着站在原地捏着帕子目送夫君远去的知府夫人,语气却比之前恭敬了不少:“小姐稍候,山鹊大人随后便到。”
知府夫人眼神依旧冰冷,温柔的声音中像是掺了刺:“她到底还是收归了你们,一群叛徒。”现在还能叫她小姐的,只能是先前秦家私养的府卫。
“小姐说笑,在下本就是薛家的府卫,不过是先前不得已背弃明主,转投秦家,如今也该归于原位了。”坐于高大骏马之上的侍卫声音平静,并未收敛声音,前方已经走了一小段路程的郑蕴忍不住掀开车帘转过头来看着他。
侍卫拱了拱手,说:“在下稍后便跟上。”秦静芷回以夫君一个温婉的微笑,表示没什么。
等到郑蕴不安地放下帘子后,侍卫朝知府夫人行了一礼,道:“在下先行,山鹊大人清理了周围的杂碎之后便会来接您。……愿小姐一路平安。”正如当日送她来植阳那天,侍卫也是这样说的。
直到秦静芷回到府中坐下,她还有些晃了神,身旁的大丫鬟云兮提醒她:“夫人,太后派来接您的人已经到了门口,您看?”
秦静芷端起了知府夫人的礼仪,仿佛前面的恍惚都是错觉,温声细语地吩咐着:“去请进来。”
山鹊身着黑色轻装铠甲,比起一般女子而言更加修长,被黑色面具遮挡的脸看不清此刻心情。她轻轻用手指点着腰间的佩剑,浑身看起来松弛,但她时刻紧盯着周围的一切,身上还带着几分剿灭附近山匪所留下的血腥味。
听到府中管家讲话,说知府夫人有请时,山鹊静静地应了一声,沉默而又肃杀。
秦静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山鹊了。从她身边被挖走的大丫鬟沉默寡言,但却武艺高强,被太后丢进了自己的黑骑卫中历练。
山鹊静静地行了礼,常年生活在黑夜中的黑骑卫早已不适应白日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但她从不违抗太后的命令:“黑骑卫一队队长山鹊见过知府夫人,率黑骑卫一队,奉太后懿旨,迎夫人入京,护夫人周全。”
知府夫人眼见当年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姑娘长成可靠的首领,微微一笑,并未深究为何山鹊看起来不认识她,她依旧那么温和,轻声细语:“有劳大人了。”
山鹊犹豫一会,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后的意思是,黑骑卫带您一人进京。”
秦静芷脸上常年维持的笑突然僵住了,她反应了一会,冷笑了一声,倒是回想起那些年被庶妹神奇操作气得头昏脑涨的日子。
秦静芷咬牙切齿道:“云兮,你们收拾着东西,随后有人会送你们到京城,别让大人知道我跟着黑骑卫进京,这消息一定要瞒住大人,也别让父亲知道了。”
山鹊站在角落里,目光飘移,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秦静芷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了几步,山鹊略一行礼,秦静芷摆了摆手,在温婉的皮囊之下透露出几分属于权贵的豪气:“备马,我同你们进京。”
此时的秦静芷眉眼飞扬,少了几分束缚的感觉,倒是让山鹊有些恍惚。
很快回过神来,山鹊躬身行礼:“诺。”
“秦寻雪,你给我等着。”秦静芷勾起一个阴森森的笑,这些年她亲爱的妹妹可是背着她做了不少好事。
此时的太后,并不知道“好心好意”派人去接了嫡姐,而她的姐姐却在计划着如何揍她一顿。太后站在龙椅前,低着头望向面前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神情有些无奈,眼角一抽,低声问皇帝身旁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昨夜太傅又逼着皇帝学了些什么,怎么今日这般精神不振。”
小皇帝迷迷糊糊地听见母后的声音,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扑倒母后怀里,语气黏黏糊糊的:“母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小皇帝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凶狠和威胁:“再不清醒,今日让太傅再加几份功课。”
小皇帝一激灵,彻底清醒:“母后不可!朕,朕醒啦!”慌张的小模样带着几分欲盖弥彰,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
云夏忍住笑,上前低声道:“娘娘,时辰到了。”
小皇帝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太后,眼里的渴望显而易见。太后捏了捏他最近累的有些清瘦的小脸,有些漫不经心:“昨日带进后宫的那位质子想见见皇帝,午后休息后便安排他来见皇帝。”言下之意,下午太傅可以不用来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忍不住跟英明的母后贴贴,却被太后嫌弃地推远:“马上上朝了,皇帝收拾一下,省得又被阁老挑毛病。”明里暗里指责她未曾对小皇帝上心,虽然后面被她找个理由恶心了一把,吐出来不少财产,但是被人鸡蛋里面挑骨头还是很不爽。她那么努力地把崽子养好,谁都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小皇帝坚持不懈,终于抱住了太后。他仰头朝她笑,眼里全是信任:“母后,朕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