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德妃愣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好孩子,老四和宜修将你教养的极好,不过本宫怎能放着你们不管?”
“玛嬷,旁的事都无所谓,这事您听孙儿的就成!您这一辈子已经受了太多苦楚,孙儿惟愿您安享晚年,至于成王败寇,日后是好是歹,我等儿孙尽可接受。”
德妃眼眶一红,一抹眼泪夺眶而出:“我的乖孙儿,你怎就这般贴心?本宫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个极贴心的亲孙儿!”
世人都以为她这个德妃娘娘膝下两子傍身,又位列四妃,还握有宫权,可谓享尽了尊荣,可谁能知道她内心的苦楚?
——庶女出身,不得看重;情窦初开,被最信任的人哄骗入宫;几年沉浮,却是旁人刻意而为;长子落地就被夺走,几年不得一见;生下六胎皇嗣,到最后就剩下了长子和幼子,她这一生从未认过命,但命运真的从不偏向她!
但此时她不再抱怨过往的种种苦楚,看着眼前孝顺而又贴心的亲孙子,她只觉得这一生都值了。
见状,弘晖伸出双手直接抱了上去,温声安慰:“玛嬷,不哭,好日子还长的很!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孙儿跟您保证,您后半辈子定会圆圆满满,真的,您信孙儿一回!”
德妃破涕而笑:“信信信,你说什么玛嬷都信!方才吓着你了吧?玛嬷就是一时感伤,你别放在心上。”
只是她心中却在犹豫:要不要再跟隆科多斡旋下去?
爵位、圣宠、万岁爷的信任、互相扶持的兄弟、顶门立户的继承人,可以说除了实实在在的权势,长子该有的都已经有了。
不过权势不是好物,当今何等圣明烛照,在他眼皮子底下声威显赫,那是自取灭亡!太子和八贝勒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照此情形来看,隆科多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的存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旧情还是现实?德妃一时难以抉择,但她绝不想让自己的子孙特别是弘晖知晓她的不堪,所以隆科多的事,她还是趁早做出抉择吧!
至于老十四,就算德妃再心有偏向,也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一个说好听点性子单纯、说难听了就是好骗的皇子,就算他能侥幸坐上皇位,也玩不转这满朝文武!
到手的皇位都坐不稳,那干嘛要冒着母子、兄弟反目成仇的风险扶持老十四上位呢?
老四他也是个极孝顺的啊!关键他还有个好儿子,为了弘晖,德妃最终做出了选择。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过了大暑,如今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
八月底,府里多了一件稀罕事——年满三十、从未有过身孕的齐庶福晋突然被诊出了身孕。
初初听说这事的时候,弘晖惊奇了许久,还半信半疑的追问了两三遍,“真的?齐庶福晋确实有孕在身?府医没有误诊吧?”
四贝勒府的主子爷不许她生,她如何有孕在身的?
“确凿无疑,齐庶福晋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贝勒爷看着有些个欢喜呢!”赵全顺不知道主子为何连问了好些遍,但他得来的消息就是如此。
那就是说,阿玛和玛嬷准许齐姨娘诞子了?
回头他稍微试探了一下:“玛嬷,孙儿终于要有五弟了,齐姨娘真是不容易啊!”
德妃是这么回答他的,“齐氏自幼进宫养在本宫膝下,她确实不容易,都三十了才怀上身孕,所幸你们府上有你额娘照看着,本宫这心里放心多了。”
话语中全无忌惮和不满不说,还兴高采烈的赐下了一堆赏赐,见此情形,弘晖哪能看不出来齐姨娘的身孕得到了允许?
确实如此!德妃和胤禛有志一同的放下了深藏在内心中的忌惮,究其原因,不过是府中大局已定,再来多少个阿哥都动摇不了弘晖的地位!
所以出身武将世家的齐氏才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但就算她能一胎诞下阿哥,也绝不会被晋为侧福晋,因为母子二人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挑衅宜修母子的地位。
且不说齐氏被诊出身孕后有多欣喜若狂,一则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二则有机会为大格格添上一重依靠,她到底还是将大格格视如己出的!
而后不过一个月,耿氏也被诊出了身孕,给府里又添了一重惊喜。
弘晖已经不再纠缠于耿氏腹中所怀到底是不是弘昼,因为是与不是都没什么意义,此时就算弘历真的出生,也影响不了大局,但那算计得来的弟弟能不要还是不要的好,免得到时候糟心!
且算算,好像就是明年吧,嗯,明年争取伴驾去塞外,否则不好放手施为,他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才在心里琢磨李金桂和弘历母子的事,不想时光匆匆流逝,倏忽间又是一年冬日。
今年过年跟去年截然不同,宫里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欢欣鼓舞,一扫去年的颓丧和拘谨。
正月初一的筵席上,在万岁爷跟前讨好献殷勤的人从太子和皇长子换成了太子和十四阿哥,不过这两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打起来”,白瞎了一群人想看好戏的心思。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看到了一场好戏,还是亲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
“皇阿玛,儿臣敬您一杯,您在塞外乘马行围,何其龙马精神,儿臣钦佩不已。”胤禵恭恭敬敬的端了一杯酒,言语间却是有些大大咧咧。
康熙自来给他面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方道:“胤禵,你那骑射功夫素来不错,且别荒废了去,待明后年,朕带上你一起去塞外行猎。”
胤禵笑得合不拢嘴:“皇阿玛圣明,儿臣不才,定会为您争一回光!”
这时诚亲王胤祉突然插了一回嘴:“四弟,你也跟着十四弟学学,成日里窝在府里种地有什么意思?何不如到皇阿玛跟前尽显一回本事。”这两兄弟的存在都叫他颇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