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认为我们就是在谈孩子,毕竟,我们只有搞清楚余晖烁烁小姐是在什么家庭环境中成长的,才能摸清楚问题的所在。”老威泽说道。
“好吧,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平时工作非常忙,基本上没时间和自己的女儿相处。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她在这方面的教育是欠缺的,这是我的责任。”顾问先生回答
“先生,我不明白,您不能照看余晖烁烁小姐,那么您的夫人呢?您的夫人总不至于也像您一样不着家吧?总不至于你们夫妇两个都不会教孩子吧?”一个铅黄色脸蓝头发的中年女性在后排大声问道。
“我夫人她……很多年前离世了。”顾问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带着向往天国的悲伤与思念。
从那天之后,疾电阿坤总是会在半夜听到她的妈妈莫名其妙地大喊:“我真该死啊!”
“向您夫人的罹难致以无限的惋惜,先生。”天琴心弦的爸爸杜威站了起来,右手抚胸向顾问先生致哀,而顾问先生也微微颔首表示回礼。
“所以……余晖烁烁是一个单亲家庭出生的姑娘?哦!可怜的孩子!”瑞瑞的爸爸妈妈眼窝浅,最听不得别人受难。
“感谢您成功的家教,您的女儿宽容地接纳了我的孩子作为她的朋友,余晖从这段友谊中受益良多。”顾问先生微笑着向他们致敬。
“请问您的夫人是什么时候不在了的?”又有一个人问道,“请问余晖烁烁小姐是刚刚经历重大变故,还是一直都在情感需求上有所缺失?”
一瞬间,有好多双眼睛都转了方向,盯着那个提出了这个傻问题的人。
顾问先生也看了一眼那个家伙,他总觉得自己在小马利亚见过一个长得跟他很像的小马,但他记不清他的名字了。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过于唐突,甚至有些冒犯了,但对于顾问先生来说,这是个好问题,毕竟,一条一条地驳斥各种问题是很累的,所以就不如用一个故事把所有人都骗过去。
于是,顾问先生开始表演了。
他深深地垂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自然下垂,他深呼吸两次,最后一次是用的嘴吐气,发出了很沉重的呼气声。
他抬起一只手,抹了抹上唇,然后缓缓抬起头——他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是大家总觉得他是在压抑着什么。
“……如果你想要听故事,那么先生,我可以告诉你。”顾问先生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沙哑了,似乎是过往的碎片正在通过他的喉咙涌出,使得他的声音变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顾问先生开始用一种低回婉转的声音讲述“他的故事”。
“朋友们,你们应该了解,孩子们最美好的也就是这个年纪,就在成年前的这几年,他们已经长得足够大,头脑也足够聪明,但又没有因为了解的过多而开始变得畏手畏脚”,他望向虚处,嘴角微微上翘,开始回忆过去的美好,“我们的孩子现在正处在这个年纪……而我和我的妻子相识,也是在这个年龄。”
顾问先生讲述了他和妻子相识相知整个过程,讲述了他们完美的婚礼,还有幸福却有些遗憾的生活——“我是做贸易工作的,常年要往返大西洋两岸,常年不在家,甚至我的女儿在1999年出生的时候,我都没在医院陪着她。那个时候的互联网也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我们没法通过视频电话聊天,我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甚至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在自己的家门口迷路了,因为当时我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去了,我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化,我的妻子还嘲笑我是‘现代奥德修斯’,我则开玩笑地说她是我的‘佩涅罗佩’——你们看,这就是用悲剧人物自比的下场,引喻失义的人总会遭受命运的报复。”
顾问先生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但眼角还是下垂的,“直到2001年,我们决定来美国旅游,2001年秋天,纽约。”
在场的一些家长们已经猜出顾问先生的妻子发生什么事了,毕竟他们都经历过2001年的那个秋天。
“……她本来能和我们一起走的,在袭击发生前的最后一刻,我们正准备坐电梯下楼离开,但是电梯超载了,她让我抱着我们的孩子先下楼,她坐下一趟,然后,在我们到达地面的时候,袭击就发生了……先生们,女士们,你们体验过那种绝望吗?抱着自己襁褓里的孩子,站在不断坠落的钢铁、玻璃与火焰中,看着如雨点般落下的罹难者,想趁着他们落地前,看清楚哪个是自己的妻子。”
顾问先生凄怆动容,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现在,我的‘佩涅罗佩’去进行她通向天国的伊利亚特了,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俄尔普斯的金弦琴呢?”说罢,他失声痛哭。
在场家长们也控制不住了,一个个开始嚎啕大哭,有的甚至还哭昏了过去。
所以,在收获了所有人的同情与尊重之后,这场质询会议以“全票谅解”收场,家长们一个个擦着泪离开,顾问先生则去找余晖烁烁和她的朋友们。
在过道里,顾问先生找到了她们,他微笑着看向那几个女孩,他本以为自己的弥天大谎会让她们满脸震惊,但他却发现,她们似乎也着了他的道,一个个眼圈都是红的。
早已哭得满脸是泪的余晖烁烁走上来拥抱了顾问先生,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顾问先生:“我现在知道了,请问能让我看看妈妈的照片吗?”
顾问先生挑起一边的眉毛,“孩子,你是小马。”
余晖烁烁一瞬间就不哭了,她垂下胳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对哦。”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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