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茶博士自是乐得心花怒放,忙向柜台报账去了。然而,坐在对桌的余公子却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武韹祺未曾表露在脸上的羞愧之意。
武韹祺似乎也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何事生气,或者更多的属于羞耻,竟然看男人看到打翻茶盏,他可真是快疯了。没准是自己最近精神过度紧张,有时间真该好好放松一下。算了,回家用柚子叶好好洗个澡,早早安息。明天,也许会好些。
只不过,很多事情的发展并不在人们的掌控之下,正如有些东西你想找时偏偏找不到,不想找时却又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正如有些人,你越想见时就越看不到,不想见时他又自动送上门来。大概这就是人生吧,一句老俗话,命呀!
****************************
六月初六,晴,大吉,诸事皆益。
午后,一顶两人所抬的青衣小轿出现在这条少有人迹的青石板大街上。抬轿的是两个精瘦汉子,不高也不壮,却将这顶轿子抬得平稳如水。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恐怕只有轿内之人才知晓。
***************************
李平踏进卧房时就看到武韹祺斜卧在床上,衣着有些凌乱,原本拿在手中的酒杯此时已落在大红波斯绣花地毯上,酒已漏光。无奈地叹口气,他只得先对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说上两句抱歉,请他前往大厅稍候。然后走到武韹祺身边低声唤着:“少爷,武少爷,有客到,您请起吧。”
连唤三声武韹祺才有所反应,半睁着惺忪睡眼,诉道:“李平,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打挠少爷我休息。”
“不,不,不!”晃着那颗硕大的头颅,李平连说了三个不字,而后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凑到武韹祺耳边压低声音道:“今儿可是喜从天降,贵客临门呢,您的好事近了。”
此话一出,到把个武韹祺搞得满头雾水,“好事?我有什么好事?”就算他开的赌坊,妓馆这个月营利比上个月超出三成或五成,也不能算他的好事呀,更何况时候未到。
“去了您就知道了,来人,给少爷更衣。”一面说,李平一面唤来侍女。不多时,已为他打扮完毕。一身纯丝的天蓝衣衫穿在武韹祺身上,更显出他的潇洒不矩。候在门外的李平见了口中亦是连连称赞。
武韹祺笑骂一句:“奴才。”却停止不前。
“少爷?”李平见他止步忙道:“余老爷久候多时了,您请。”
“哪家的余老爷?”武韹祺淡淡问了句。
“就是城南余富贵,余老爷呀。”
“余大富?他来干什么?”剑眉微拧,不知为何,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自武韹祺内心深处升起。
****************************
余大富,本名余富贵,男,五十五岁,丧偶,膝下子女各一人。数月前在杭州城内是找不到余富贵这个人的,他就好像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出现在城内。本来像余富贵这样长像平凡,衣着普通的生意人是引不起武家注意。别说多出一个余富贵,就算再来上十个八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可惜,看来虽然老实的人,往往一点都不老实,也不糊涂。没过多久,他竟买下了城内最大的宅院当府邸。侍女仆从一律雇佣新人,至于他的过去则像一口被人用大石封死的枯井,除非想尽办法打开井盖,否则永远是个迷。不仅是他,甚至连他身边的一双儿女也是充满迷团,别说是待自闺中的小姐,就连余家少爷也是鲜少有人见过。
因此也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与传说,有人说他是京城某达官贵人的座上客,近来朝庭变故,搞得树倒猢狲散,又怕被牵扯出官司,才带着全部家当来到这西子湖畔;也有人说余大富常年为商不正,欺诈成性,才会收山来到此处,吃斋念佛,替子孙积点阴德;还有人猜测余大富是纵横七海的海盗头子,那许多财富便是数十年劫掠而来;更有甚者竟把他说成前朝遗下的叛臣贼子,时时刻刻不忘为唐王报仇雪恨,留在这里是为着暗地里招兵买马,寻求时机推翻武氏皇朝……众说纷纭。对于这种种传说,余富贵完全不在乎。在他看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变不成真的。一个行的正走的端的人,又何必去在意外在的流言诽语?
现在,这个无时无刻都有可能成为下一场流言引发者的人正穿着一身杭州城第一流裁缝那里订制的深棕丝衫,坐在人称“虎穴”的武府大厅里,品着一杯喝了足有半个时辰的茶。正堂很静,除却余富贵主仆之外,就只剩下林立于门外两侧的武府家丁。最令人奇怪的是,偌大堂厅之上居然连个侍候盏茶的丫环仆从都没有,着实不令人怀疑武氏的侍客之道。
此时正值炎夏,屋外昊日当空,纵然室内偶觉阴凉,时辰久了也使人无法承受,立于余富贵身后的余府管家余寿似有些受不了了。他先是警觉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动静,见无人注意,方垂下头压低声音向主人询问道:“老爷,您看小武是不是玩什么花样?您可要留神才是。”
闻听此方,余富贵仅一笑了之,道:“古人有云,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纵然平日里,吾与那小武公子尚无往来,但毕竟远来是客,你又怎好妄作猜测,背后道人短长?”
“好!好一个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话音方落,厅堂外居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击掌声,二人忙转头望去,谁想这一看反而呆住了,良久讲不出一句话来……
出现在门前得乃是一弱冠少年,宽肩、细腰、窄臀,一双眼睛看起来正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水,仿佛是黑珍珠沉入海底时那种颜色。嵌在白若凝脂的脸孔上,更将其所包含的万千智慧尽显无疑。身上那件天蓝色纯丝袍子,随着他有节奏的步伐渐渐散开,露出内中所着的雪白中衣,带给人某种说不出的瑕想,就连年过半百,久未行房事的余富贵也不免有几分痴了。前来此处的目的全然被他抛在身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将少年搞上手,弄到床上,享受闺房之乐。
“咳……咳咳……”身旁几声轻咳唤回他的注意力,这才发现李平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刚想起身问候,却听李平低声道:“上首便是我家主人,余老爷您可要掂量着点。”也不知后半句究竟是告诫还是威吓。
暗吃一惊,余富贵当真未想到眼前这容貌气质均为上品的少年,竟然会是传闻中那个欺男霸女,视人命如草芥,令人闻名如见鬼的杭州第一恶少……武韹祺。他赶快收回先前放肆目光,垂下头去,可又忍不住偷眼观瞧。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余富贵再度注意到他那双眸子时,再看不见半点诱人的流光异彩,反而多出一种由狡黠、怀疑、玩劣凝结而成的毒蛇般的邪恶光芒。出于礼节,余富贵站起身来向武韹祺俯手一揖,道了声:“武公子有礼。”本来他无需对一未行冠礼的小鬼行此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