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到水沐舞刀,少了几分凛冽杀气,多了几分赏心悦目,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去想过去的那一世了吧?连林战的脸,以为自己会记一辈子,此刻回想起来,也慢慢开始模糊了。
贾蓉正在神游千里,突觉一股迫人的杀气迎面袭来,来势汹汹,迅若闪电,来不及思索,顺手抽出佩剑拦腰截断,若是迎面抵挡必然是来不及的,对方速度太快,来势太猛,只好取巧破坏,减缓对方来势罢了。
却听“铛——”一声刺耳巨响,一股大力从相交的地方传来,震得贾蓉虎口发麻,对方的长刀也发出了“嗡嗡”的异响,贾蓉定神一看,却见长剑正正抵着一柄凶气萦绕的长刀,只差那么两寸,那锋利的刀尖便到了他的脖颈,顺着刀望去,正是水沐异常凶狠、充满戾气的俊容,那双深亮傲气的眸中燃着深刻的厌恶之情。
饶是贾蓉本是怀着一腔歉意来的,也忍不住火起,“这却是做什么?王爷若不想见到我,只不让通传便是,若想指点我,我便每日侯在营区校场上,若真是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很抱歉,我却不打算为这等事了断,然除性命外,三刀六洞开口便是,难道以为我贾蓉是那种死缠烂打之辈?”
贾蓉却不知这次是自己冤枉水沐了,他固然感到郁闷,水沐却也是心情极其恶劣,自那日后,那人便日日上门,说些不着三四的混话,闹得水沐烦不胜烦,恨不得一刀抹了对方,实在不行,抹了自己也行,却因对方的身份万般忍耐,这日那人又一次上门,不再如往常那般,却说了一件彻底把水沐惹毛之事——要为水沐指婚,那人却跑得快,丢下话便走了,水沐在练武场练了半天才缓过心情,突然听到响动,还以为是那人又折了回来,这才看也未看便动手,虽是盛怒,却也不欲犯上,因而手中力道只使了五成,心知对方便有些狼狈,也是能接住的,哪知来者却是倒霉的贾蓉。
水沐没看到贾蓉还好,一见人,顿时想起那日的荒唐羞耻,以及贾蓉的“无情”离去,如今甫一见面,竟没半句表示歉疚愧悔的,竟是一箩筐理直气壮的反问,更是火冒三丈,新仇旧恨叠加——好啊,我还没找你小子算账,你倒不怕死地找我来了?那还说什么废话,打!!!
可怜贾蓉本来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未出口便当了沙包,被狠揍了一顿——却不是他打不过水沐,只是两人间既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贾蓉存了心事,手头不知不觉便收敛了三分,又觉得若是能让水沐揍一顿,他心里或会好过些,想到这些,愈发还手慢了,待水沐心满意足地揍完人,原来风流倜傥的俊俏人物已惨不忍睹,这却是贾蓉生平头一回心甘情愿地束手挨打了,若让通晓他本性的人,可不比太阳打西边出还稀奇!
水沐终于出了一口憋了许多天的恶气,心情舒畅起来,终于也从犄角旮旯里找回来那么一点米粒大的愧疚之心,忍不住斜睨着对方,扬着下巴轻哼,“上次剿匪见你出手不挺快么?这才几月没见,便退步至此?我回来这么几天,倒听了你不少风流名声,原来名动天下惊采绝艳的武状元竟是花架子么?”
好吧,谁也不指望水沐向人道歉,贾蓉苦笑,摸了摸俊脸上青紫的一块,龇了龇牙,但愿自己没变成猪头,“这是怎么说的呢?谁敢对你这祖宗出手?我这身伤可不就是最显眼的教训么?”
水沐张了张嘴,想说——你不敢出手?你连人都吃了!!终归这样的话太露骨,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是瞪了贾蓉一眼,他也不是傻子,心中也知是贾蓉相让了,更知贾蓉为何相让,嘴里却只道,“哪个要你让了,白占些口头便宜,不服气,下回咱们再打,叫你回家你爹也认不出你来!!”
贾蓉苦笑,如今这样回去,满贾府怕也没人认得出吧?这人这副任性乖觉脾气,跟传闻中冷漠强势的百胜将军竟如同两个人一般!
只是这般斗着嘴,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竟消散了,贾蓉是自以为这顿打抵消了他之前的孟浪行为,于是心里放开了,看水沐却是越发顺眼了,水沐是见贾蓉态度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皮厚至极,心想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别扭算什么,瞅对方那叫一个自然,心中不忿,转念一想,实在觉得吃亏,干脆找个机会压回来便是,他虽不好男风,但也不能不讨回来,难道打一顿便抵消了?那自己也太便宜了,这贾蓉形貌俱是上等,他便是上了,也不吃亏!
想到把贾蓉压了,水沐不免又想到那次情事,他是厌恶皇兄的风言风语,可并不是他不能接受男子之间的情义,那晚虽是酒醉之下发生的,感觉却着实不错,想来这天下许多人都喜欢男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却完全没想到此刻自己回味的百般销魂滋味,可都是以自己在下面的前提……
作者有话要说:赶啊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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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争执 。。。
贾蓉万不知水沐此刻脑中竟转着这等念头,只见水沐神情中透着三分诡异,心中虽疑惑,却也知并非询问的时候。
一时水沐见贾蓉形容着实狼狈,不免有些讪讪,便唤了管家来,只吩咐去请太医,那管家望了一眼贾蓉,老脸皱成一团,抽了抽嘴角——把人揍成这样,王爷还想唤太医来,这是想让贾大人丢人还是王爷自己丢人啊?
贾蓉也只怀疑水沐是不是没有揍够,故意报复自己呢——忙阻止了,“都是练武之人,这点子小伤涂点药便罢了,想来王爷家里必有这些常用的药,唤什么太医,王爷便给我留点脸面吧。”
水沐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贾蓉耳朵甚灵,只听水沐嘀咕什么“真是不识好人心……”,一边气呼呼地拉着脸径直走了,竟把他丢在了原处!
贾蓉揉了揉脸上的伤,眨眨眼睛,也不知自己是该生气拂袖离去,还是摸摸鼻子自认倒霉离去,却见那管家满脸愧疚地朝自己致歉,“我家王爷少时便远赴边疆,这些年只知练兵,实实是不通世故人情,若有失礼之处,望贾大人海涵。”
贾蓉摆了摆手,正主都走了,还怪什么罪?
两人正说着,一名小厮过来恭敬地笑道,“王爷请贾大人去书房,说是备好了药。”
贾蓉与那管家闻言,水沐气昂昂离去的背影,不约而同脸上都是一个“囧”字。
这次,水沐没有把贾蓉请进卧房,虽说有几分回味上次的滋味,到底留下了阴影,于是贾蓉便见到了西宁王爷那荒芜的书房——寥寥几本书点缀着空荡荡的华丽大书架,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光秃秃地摆着几支半新不旧的毛笔,一方半干的端砚。
水沐也留意到贾蓉的眼神,顺着看过去,也不禁脸红了一下,忙粗声粗气道,“有什么好瞧的,爷就是不爱看书,又何必附庸风雅?我便不信你一个武将,书房能整得跟那些酸儒似的,况且我手下也绝不要那一句话要分三段儿才说全的废物,你别让我逮到把柄了!”
贾蓉正摸着书架感慨,竟是连本兵书都没有,听到水沐的强词夺理,随意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水沐也不过是和贾蓉争说几句分开心神罢了,见贾蓉并不回答,也觉无趣,再想到今日心情烦闷的缘由,更是长叹一声——他虽然脾气不好,可并非脑子不好,如何不知皇上突然召他回来,又急巴巴要与他指一门亲的用意,只是嫡亲的兄弟都防成这样,他出继给西宁王叔,又躲出去打仗打了十年,都没能躲过种种算计,怕是这辈子除了他死,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想父皇在时,他们十七个兄弟,那时太子也还在,虽亦有明争暗斗,到底他那时太小,还涉及不到什么,只那一年父皇驾崩,新帝登基,一下子就去了八九个兄弟,待皇兄上位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去了几个,如今除却老一辈儿的王爷们,同辈儿里,只有年纪最长的忠顺亲王与他自己,余下他们东平、南安、北静,都是王叔家的,袭了郡王衔,还不甚扎眼。而他冲锋陷阵胜仗无数,早已有资格位列亲王了,皇兄金银珠宝良田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