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自卑感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女儿的成长和许清禾无私的帮助,家中经济状况大为改善,周园的腰板也逐渐挺直。
此刻,听到谢娣指责许清禾忘恩负义,周园心中的不悦油然而生。
“大嫂,我这话可能不太中听,但三弟妹宴请村长是有原因的,是因亲戚来访需表感谢,家里条件有限,临时抓的鸡都不够分,若是我们一家子都去,只怕会弄得村长和亲戚笑话,说咱们不懂礼数。”
周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家人嘛,就该互相体谅,这种时候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背后说这些闲话,这不是自己家里人拆自家的台吗?如果你真把三弟妹当作一家人,昨晚就该主动提出帮忙,带只鸡过去,而不是现在躲在这里说风凉话。”
说话间,周园手脚麻利地打来水,仔细地洗了脸和手,她的动作流畅而自信,一改往日的拘束,似乎早已预料到谢娣可能会旧事重提,关于无子的刺耳言辞,她已不再惧怕。
殷老太太被谢娣和殷小雨的话语搅得心烦意乱,觉得许清禾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仿佛忽视了自己和老伴的存在。
虽然不至于立即去找许清禾理论,但这笔账,她默默记在了心里。
然而,老二家的这番话,却让她回忆起许清禾曾对大儿媳的评价,说她不够大气。
确实,为了这点小事,谢娣就带着殷小雨到自己面前哭诉,一副要拉自己去评理的模样,结果反倒是自己显得小家子气。
老三家的媳妇机智过人,去了也是自找麻烦,殷老太太可不想再为此事烦恼。
谢娣万万没想到老二家的竟然会如此直接反驳,怒火瞬间冲上心头,正欲反驳,却被殷老太太打断:“你听见了吗?都说你心胸狭窄,想吃顿饭也不知道搭把手帮忙。再说,在这个家里,我什么时候让你饿过肚子,你带着小花来告状,是想怎样?好好的一个丫头,你不教她学好,整天就想着占便宜吃东西,将来嫁不出去,看我怎么教训你!”
殷老太太严厉的目光扫过谢娣母女,随后起身,迈向厨房,那里饭菜已蒸熟,是时候准备晚餐了,她可没心情继续这场口角。
殷老太太一离开,谢娣便抓住机会,再次向周园发难:“老二家的,别以为老三家给了你点好处,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你生不出儿子,就算现在日子好过了些,将来还是没人给你养老,得意什么呢?”
这一直是谢娣压制周园的手段,而周园最敏感的便是无子之痛,通常情况下,她会选择沉默。
但今日,周园已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妇人,她非但没有因此感到羞愧,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儿子就没儿子,人都不在了,谁还会去计较这些?看看咱们村里最有出息的简小月,不也是个女孩?大嫂你虽然有儿子,但向阳的情况,你真的能指望他为你和大哥养老?如果病能治好,那自然最好,可万一治不好,最后还不是要依靠他的妻子,而她,不也是一个女孩吗?”
谢娣最忌讳的莫过于殷向阳的病情,以往家人为了维护大房的面子,从不公开谈论,甚至私下里给予帮助。
如今,周园不再忍耐,既然谢娣能用无子之事攻击她,她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尊重,是相互的。”
周园的声音平静而坚决。
“二嫂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谢娣猛地站起,正欲逼近周园,却见殷老二一个箭步挡在了周园面前,面色凝重地对谢娣说:“大婶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平时你说的那些更难听的话,我们两口子也没说什么,怎么今天说了你两句,你就想动手了?难道这屋里就只能你一个人说话?”
殷老二平日里话语稀少,仿佛每一字一句都需精心雕琢,但在关键时刻,尤其是当他察觉到谢娣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徘徊在自己温婉贤淑的媳妇周园身上时,那份沉默瞬间化作了行动的力量。
他挺身而出,宛如古时英勇的骑士,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不容许任何侵犯。
他的寡言,并非口拙,而是一种深沉的选择,认为生活中的许多琐碎并不值得浪费唇舌。
但这一次,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的共鸣,与周园的话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是一种无需多言的理解与支持。
平日里,邻里间妇人的拌嘴,男人们总是选择避而远之,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纷扰。
谢娣,习惯了男人们的退避,未曾预料到殷老二竟会成为那打破常规的人,毅然站出来为周园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
这一举动,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烈火,点燃了谢娣心中的怒焰,她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蹲坐在门槛边,悠然抽着烟斗的殷老大,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慨。
殷老大,这位看似木讷实则心中有数的男子,仅是淡淡地抬眸,用一种近乎慵懒却又不失威严的语气回应着谢娣的责难,似乎在告诉他人的闲言碎语,他从不放在心上。
而谢娣的心中,却如同被针扎一般,她所有的努力与牺牲,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误解与忽视,满腹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殷小雨,这个机灵的孩子,早已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明智地选择了远离风暴中心,而殷向阳和苏启芬,一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一个则似乎对这场家庭纷争抱有某种微妙的期待,谢娣环顾四周,发现竟无一人能给予她一丝慰藉,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她,为殷家延续血脉,诞下长孙,这份功劳在她心中重如泰山,然而此刻,却似乎无人在意。
面对这样的境遇,谢娣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默默承受,毕竟,与殷老二的对峙,她深知自己并无胜算。
这份无奈与憋屈,只能独自咀嚼,吞咽下那份因丈夫无力保护而生出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