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上次碧云寺相遇,允禧给他郑板桥小鞋穿,就算他郑板桥不知道背后有小人作崇,悄然走人,留给人家堂堂当朝皇帝的叔爷一大堆陈纸废墨,这玩笑一般的书画玩家都受不了,没承想人家非但不着恼,反当宝一样收藏,一件一件补作诗词,还书函盛邀。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情份,是块冰也给融了,何况热血的人?
“哈哈哈。”允禧笑了,“瞧你这模样,哈哈哈……我在你的眼里真的那么生份吗?”
“我……”板桥无所适从地望了允禧一眼:“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呢?”
允禧爽快地大声说道:“允禧老弟,允禧君什么的都行啊!告诉你,我允禧平生无大志,不会在政事上瞎掺乎什么,免得误国误民,我的志向只在诗画笔墨间,明白吗?”
“那我就……”板桥犹豫了一下,脱口而出:“就斗胆称呼您允禧君了!”
允禧好生开心地拍打着板桥的肩膀:“好好好,允禧君,允禧君好!”
俩人兄弟般亲热地笑着,旁边路过的女侍们一面毕躬毕敬地施着礼,一面奇怪地看着亲王竟与一个寒衣书生开怀畅笑。
“走!”允禧拉了板桥一把,“带你看一处奇观。”
允禧将板桥领到一幢别致玲珑的院子里,这里花木葱茏,小桥流水叮咚,亭廊房屋锦簇,别有洞天。
允禧喜滋滋地说道:“板桥,你抬头看。”
板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雕梁画栋的正房门楣上悬挂着一方金匾,金匾上书着醒目的“板桥清竹斋”
板桥受宠若惊,望着允禧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允禧笑道,很有些得意,“这是我精心设计的,没让其他什么人插手。”
板桥心潮翻涌:“板桥怎能受得如此厚待……”
允禧笑着打断了板桥的谦礼,道:“允禧从板桥的清竹里感悟到许多做人的道理。可惜太肤浅了,以至于好多幅画子不敢冒然题得诗句。也是天意安排,碧云寺一见,今日有缘再次相聚,定要讨教一、二。请!”
板桥随允禧进了清竹斋,赫然一片竹海,屋子里全是他在碧云寺受命为允禧作下的清竹图。
板桥真诚地说道:“当日不是亲王……”
“你又来了不是!”允禧笑着打断板桥的话头,“改口,改过来了我们就亲近了。”
“遵命。”板桥也笑了,索性理外理了,“允禧君,没你当日那么一激,板桥画不出这些。”
“画艺恐怕也没这么高超。”允禧笑着接口道。
两人开心地笑了。
“你看,我感悟好些的,我就写下了诗句。”允禧指着已经裱好上了墙的说,接着又指着摊放在桌案上没糊裱的说,“这些我是要琢磨其意的,也就空下了。”
板桥笑说:“其实我在作画的时候,也没那么多的蕴意,平日所见所闻孕集于胸,画时自然倾之于笔了。”
允禧听了拍起了巴掌,由衷地赞道:“说得好,说得好,孕集于胸,方能倾之于笔!此乃作画之根本是了。”
“允禧君过奖。”
“不,不不。画理千千万,用一二句说透的,我这是第一次听到啊。”允禧说着热情地拉着板桥到了桌案边,拉开一张张画子,“时候还早,他们还有会才能来。趁空,你来给我说说这些画子……”
“您还有要事?”板桥问道。
“找到你,我什么要事都要让位。”允禧挥了下手爽快地说道:“我说的他们,那是我让李禅去邀一些画友诗朋来陪你饮酒作诗的。为你的安然,为我的晋升,今日我们好好来它个一醉方休!”
板桥感动不已:“板桥真是愧受了。”
“你不要总是客套。”允禧笑道:“在他们没来之前,你单独给我说说你的画。”
“板桥不顾礼数了,说得不周之处,请允禧君笑纳。”板桥说着,开始盯视着那些自己作下的画子。想起家小,想起一姐,想起梅子,想起困境中的画友,想起护民爱才的卢雅玉,想起坡坡坎坎的人生际遇,板桥抒发内心的感受道:“板桥平生酷爱清竹,以竹喻人,以竹喻节,以竹喻心。李太白有诗道‘高节人相重,虚心事所知’,就是此意。”
允禧想起什么,笑了:“你说这些,让我想起了你在皇上面前镇定自若的神态,很有一番清竹的气韵啊。”
板桥不无尴尬地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的腿也是打着颤的。不过,板桥心中是清风过竹林,坦坦荡荡。所以皇上有所问,板桥宁可掉脑袋,也要把真心话说了。这是做人的节操。”
允禧点头称是:“清竹就是这样,浓淡有时无变节啊。”
“正是此理。你看。”板桥应道,此时他已把允禧的亲王身份忘得一干二净,兴奋不已地:“竹是品格,竹是节操,竹是虚心,是力量,是趣味,是追求,是意境,是君子,是祝愿。直其节,终有节,可以廊庙,可以山林,定根原在破岩中,任尔东西南北风!……”
李禅等一批画朋诗友来了,允禧用手势止住他们别声张,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