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红月楼的胡四姨一路高喊着从回廊那边跑过来。许是跑着说的缘故,语词含混不清,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给人家留下:“凌大人麻大人大事不好了出了大事了哪个杀了头的反贼不是写反词的那是一个铁匠铺的小铁匠……”
胡四姨进门慌张,在门坎处摔了一个大跟头,很快机灵地爬了起来。
凌枢心里癔歪着巨砚能否取得,一肚子心火没处出,见了胡四姨那份狼狈样,拉着脸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事,你说清楚点行不行?你们这南方腔,说起话来象砂锅炒黄豆,噼噼啪啪,存心不让人听还是咋的?”
李禅皱了眉心,厌厌地说:“凌大人让你说慢点,你再说一遍。”
满头大汗的胡四姨咽了下口水,竟一下子没词儿了。
凌枢奇怪地问道:“怎么又不说了?”
胡四姨胆怯地翻了下眼:“我……我想跟大人您一个人说行不行?”
“说!”凌枢烦恼地说,“我凌某做事历来公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四姨嗫嚅地说:“卢大人他,他杀错了人。”
凌枢早把什么反贼不反贼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他不太明白地说:“他杀谁杀错了?你说清楚。”
胡四姨忘了身份地小跑了几步,贴近了凌枢,几近耳语地说:“卢大人杀的那个写反词的,不是个书生,是个小铁匠。”
凌枢推让了一下胡四姨道:“铁匠怎么啦?写反词还要分个什么人?书生、铁匠都能写。”
胡四姨急了眼:“不是。那个小铁匠一个大字不识,他写什么反词啊?”
“啊!”凌枢这才悟到了什么,大惊道:“你说的没错?”
“说错了,大人你就杀了我。”胡四姨认真地用手作刀架在了脖子上:“我是听小铁匠的邻居说的,那还有假?”
凌枢气急败坏地立起了身:“反了,反了!来人,把,把扬州的书生都给我抓起来!”
3
凌枢的一句话,惊动了扬州城上上下下,全城处于恐怖状态之中,兵卒将士纷纷出动,不出两天,扬州城里的书生十有八、九都被押解到扬州府的大院里集中了起来,板桥、金农、黄慎、汪士慎、高翔也没逃过这场劫难,看押他们的全是虎视眈眈的兵勇将士,外围的百姓默不作声,悲戚的、忿怒的、担忧的、害怕的……
议事厅里,卢雅玉心事忡忡地来回踱步,洪达不安地看看卢雅玉,又看看外面。
从外面观察局势的洪达回来给卢雅玉胆怯地说:“大人,全城的书生都抓来了。”
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一向沉稳的卢雅玉也有些乱了分寸,心里没有底地发着牢骚:“我就不信,我看他能把扬州城连锅端了不成?”接着问洪达道,“我能出去看看吗?”
洪达连连摇手:“不行,凌大人说过了不让你插手,大人你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好。”说着他指着议事厅的门厅外说,“你看这周围,都是凌枢安排的守备将士。”
议事厅的门厅外,武装齐备的将士如临大敌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洪达给卢雅玉小心地端上了一杯茶水:“大人您喝点水。”继而谨慎地看了卢雅玉一眼,小心地探着口风说:“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卢雅玉直截了当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有好主意还不快快说!”
“呃,大人,你为了保一个郑板桥,却招来了满城大祸……这么做值不值得?”洪达说完眼睛直楞楞地望着卢雅玉。
“嗯……”卢雅玉几乎懵住了,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
“洪达!”卢雅玉盯视着对方说严肃地说道,“交出郑板桥,我卢雅玉成了什么?那就是千古罪人了!”
“这下好,整个扬州城为此劫难一场,你不还是罪人?”洪师爷反唇道。
“你让我想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