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一惊,抬头看着他,见他眼睛里全是嘲弄和探究,不由退了一步,低头不说话。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这沐容雪歌,到底是怎样的人,自己又会如何被他摆布。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支撑,在他的面前软弱无力,濒于崩溃。
事情总是会这样,往往爬了半天,以为豁然开朗,却才知道这楼顶上乌云密布,还不如地下室里起码有一盏油灯。可就算如此,也是人人都拼命往上爬的,不是么。
沐容雪歌摇头笑道:“你虽然比其他人好些,但依旧是个笨的。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局,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绕了进去。”
容华不语,任何话在这个时候都是不能保证自己无辜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凄凉,这个局未必是莫名其妙,但既然是局,就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它接触的人。自己真的,把自己绕进去了么。
沐容雪歌也不管她,又惋惜着摇头说道:“最可怜的是,旁人绕进去的是身子,你绕进去的却是心,你的心里,现在到底怎么……”
容华突然抬头,大声说道:“少爷在说什么?奴婢不懂。”她强迫自己看着沐容雪歌的眼睛,看着他不以为然的笑意,看着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容华努力瞪着眼睛,努力和自己说,不能退缩,不能让他说下去,不能让他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的内心,不能,绝对不能。
容华的眼睛突然觉到一片温热,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沐容雪歌用一只手,捂了上去。
容华脸上刹那间变得滚烫,微一反应就朝后撤去,却被沐容雪歌一把拉住,然后耳边一阵热气,就听他低声说道:“你这么看我,是不合礼数的。”
紧接着眼前恢复光明,沐容雪歌已经转身离去,依稀听他笑着说道:“慌的这么厉害,可是很让我失望的。”
容华一屁股坐在榻上,觉得筋疲力尽。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又响,这场暴风雨终于在黎明时分,来临了。
她背上新伤旧伤,又加上一晚上担惊受怕,费尽心计,便迷迷糊糊的爬在榻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富贵的一声低呼。
容华睁眼,就看见富贵楞楞的看着她的背。这才觉得自己背上好像没有衣物,一慌就要起身拿衣服,被富贵按住。
“怎么,这是什么时候伤的?”他看着容华背上本来结疤却又裂开的一个一个的伤疤,咬牙说道,好似只要知道是谁,就会去把他千刀万剐。
“算了,又不疼。我本来是个贱民的身份。”容华淡淡的说了一句,看他一张脸还是紧绷着,只好又说:“冷。”
富贵这才反应过来,忙拎了薄被盖上。脸刹那间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就是,就是担心你,你的伤口。你别,别害怕,我对刀伤很在行,不放心其他人。”
容华微微点头,爬着不说话。富贵自己有些无趣,半晌又问:“大少爷来看你了么。”容华点头。他又问:“说什么了?”容华疑惑的看向他,这问的,很不合理。
恰好紫烟掀帘子进来,见富贵蹲在榻边,很暧昧的跟容华说话,楞在门口就不动了。还是容华忙叫了一声紫烟姐姐,她这才回神笑着叫了声富贵公子,富贵站起,点了点头,却不动。
紫烟开口说:“大夫人让李荣华过去,说有话问。”
“大夫人不知道她受伤了么,这怎么过去。”富贵皱了眉不高兴的说道,紫烟微微发呆,看了眼容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容华忙问道:“可还有别人?”
紫烟冷笑道:“花秀莲和我也去,那边好似,方姨娘也过去。并不止你一个。”容华楞了一下,方姨娘不是死了么?紫烟看出她的疑惑,又说:“翠屏姓方。”
容华叹口气,待紫烟和富贵都出去了,这才收拾好衣裳,自己站起朝外走去。
原来这院子里一排五间上房,都是一样的大小,容华现在躺着的,就是最左边的一间。除了朝外对着长廊有门,和右边的屋子,也是有门相通的。早上沐容雪歌,就是从那边过来。
容华出了门,站在长廊上打量四周,竟然整个院子好像建在水上似的。左右两排偏房出门也是长廊,下面整个一大水池,只中间十字形两条长廊,一条连着上房和院门,一条是连着左右偏房。
正想着跟了谁过去,就见水里扑通一声,一个庞然大物跃出又掉进去,再细细看去水下的影子,容华失声大叫:“鳄鱼!”
紫烟从旁边屋子出来,却是换了一身衣裳。骂道:“喊什么,不过是少爷养的水蛇罢了。又不伤人,况且也爬不上来的。你这么点胆子,以后可怎么在这院子里呆着。”
容华不语。这个是水蛇?
又见花秀莲也白着一张脸出来了,忙跟上去,三个人朝大夫人院子过去。她背上有伤,走一步撕扯的疼一下,很是辛苦,脚步不由就慢了下来。紫烟步子快,先还骂着让容华快些误了事让大夫人罚,后来干脆不再管她,自己前面去了。反倒是花秀莲也走的很慢,陪了容华往前。
容华见她总是不时的看自己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心下冷笑,也不愿理她。却又想以后要一个院子呆了,这么早又没有防范的惹了她也不是好事,便开口笑道:“你见了我,还这么不开心么。我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贱民,以后在你手下讨口饭吃罢了。”
花秀莲慌忙摆手说道:“姐姐不要这么说,你是救了大少爷命的。贱民不贱民又如何。就好像夏雨荷那般,现在府里谁不让着三分。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