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形象点儿的说法,大约就是“本地时空”对罗南诉苦:
你就别嚷嚷了,知道老子有多么苦逼吗?
时空是一株持续生长的大树,目前整个宇宙大约还没有哪个生灵见到它的枯荣循环。它还在持续生长,是由宇宙既定的底层规则,那似已不可逆的“惯性”来决定和主导。
地球本地时空只是这株大树上不起眼的枝桠。
对罗南这样的时空构形研究者而言,时空无形却可以感知,可以描述,还能扭曲改变——时空结构性质便是如此,只是看作用规模和效率。
但要想再进一步,下探到宇宙底层规则层面,就“时空何以为时空”“何以为当下时空”这类问题,多问上几句,并获得反馈,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大君、神明这个级别或可为之。
至于底层规则的变动,自宇宙诞生以来,就只有古神成就“渊区”“极域”的那一次。
面对这类终极问题,生命层次决定一切,壁垒森严。
罗南之前距离“下探底层”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自从他的宇宙大历史造诣,由“看见光矢”跃升到“溯源追根”层面后,借助“演化时空”这个明显超纲的观想时空大模型,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时空架构演化的脉络,便依稀把握住了无形时空持续膨胀演化时,不变的底层规则……的映射。
这种映射,也就是幻想学派称为“超构形”的那部分。
罗南并不清楚,这与“大君”“神明”的认知层次差距有多大,反正他自己还比较模糊。
这种视角趋向宏观,好比一个学生,曾听名师概括总结,面对一类题目,应该将它划归到什么题型,用什么思路,印象是有了,偏偏具体解法没记清楚。
可如今,长时间“谈判”过程中,必须要听“本地时空”喋喋不休“诉苦”,哪怕有时候走神,那边也能来回反复,“倾诉”它与周边位面、其上承载的造物复杂的共生关系。
哪个比较省心,哪个专门捣乱,哪个堪比毒瘤……之类。
这就是宏观视角逐渐趋近常态,转化为具体细节的过程了。
当然,“本地时空”现在听罗南的“大通意”表达,嫌他乱、嫌他多变,觉得无所适从;反过来,罗南听“本地时空”的“倾诉”,也觉得是醉汉噫语,颠三倒四,十成能听懂一成就不错了。
双方都还需要慢慢沟通适应,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具体公式和快捷运算方法是没有的,只能自己总结;中间听错了、理解错了、计算错了,“谈判”双方还要拍桌子;当然,也可能将误会积攒下去,造成更多错谬,增加罗南未来“破魔”“除谬”的难度……
不管如何,与本地时空的“沟通谈判”机制,已经上了正轨。
罗南渐渐具备了一个“类时空”的视角,宏观的框架,具体的变化,交互映照,互为参考。
如此专注倾听、交流之下,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又是一夜过去。
日头与山峰那边的薄雾一道儿,朦朦升起,铺过来大片透光纱幕。
“本地时空”仍在罗南耳畔窃窃私语,从太阳系运转荡开的微弱时空细波,聊到磁光云母存在对地月系结构影响,还有雾气迷宫卡得它腰疼,深蓝世界在它颈后吹冷风之类……絮絮叨叨,无休无止。
明明天渐渐亮了,罗南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也是此刻,手环震动,有人联系他。
有凌晨何阅音的预告,罗南还以为是她发过来“安夏线”的资料,正感叹果然守时,却不想跳出的界面显示,竟是文慧兰。
这位新招揽的女士,倒是很习惯主动联系。
罗南接通,才知那边是来“交作业”的。
就是上回罗南安排她写“维生资源和生存空间高度紧张”之类的论文,准备用到巅峰会议上。
也就是隔了个周末……当然,只是大纲,算是开题报告。
这样也更合理。
啧,这工作态度!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墨拉且看看吧,羞也不羞?
罗南随便翻了翻,哪怕是大纲,内容上已经颇为详实了,最重要是方向清晰,没有走样。
他暂时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就先搁下,却是想到文慧兰在“伪·灵魂教团”的特殊地位,顺口问了一句:“关于‘十三区’,有什么新消息吗?”
“暂时没有。”
“屠格呢?”
“……也没有。”
“有什么新想法,可以及时沟通,像‘疯人院’的那样的线索就很好。”
罗南想到这个,就不免夸文慧兰一句。能够从正常轮换的“专业矿工”里面,分出精神障碍患者这一支,切入角度当真清奇,而且也确实有些效果。
此时,罗南手环再次震动,这回就是何阅音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