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屋里传来扑扑的打斗声,接着是石小头在嚎叫。
铁七就进屋了,屋里只有石小头,石小头在发疯地踢墙。
铁七说:“你怎么了?想你赌鬼爸就留下。”
石小头大喊:“我爸是个王八犊子,呜……我爸把老青的皮偷走了……呜……老青皮里我粘着一块龙洋,那是老青的肉!呜……我藏老青的皮的时候我爸看见了。操他妈!这个王八犊子……”
马拉爬犁又跑上沿江的雪路,坐在爬犁上的石小头一抽一抽地哭。铁七想,这个小子太重情,这可是个弱点。又一想自己也这样。铁七就回头瞅瞅石小头,铁七的心就是一跳,石小头哭的样子挺像一个铁七所熟悉的女人。
铁七的记忆就飘到十四年前了,铁七在十四年前有的第一个女人,是柳树河子死了丈夫的查十三。而且铁七在几年前碰上查十一才知道查十三给铁七生了个儿子。查十三是寡妇,守寡二年生儿子不成话就送人了,是送给投住行脚客栈的一对小夫妻了。铁七打听过,也找过,可是找不到。
铁七扭头瞅石小头的脑袋问:“臭小子你几个旋?”
石小头抽了下鼻子说:“一个?”
铁七就抬手摸头,石小头又抽了下鼻子问:“干吗问这个?”
铁七说:“老子也一个旋。”
石小头高兴了些说:“我想好了,从今以后我叫铁小七。”
铁七哈哈笑说:“行!石大头不答应我就揍他。”
石小头说:“对!就揍他!”
下夕阳的时候,铁七的马拉爬犁拐向西。
铁七说:“铁小七,你知道吗?过几天,我的老窝门前的野猪河冻严实了,驾上狗拉爬犁,在河面上跑那才过瘾。”
石小头愣一愣神说:“对呀!我现在叫铁小七了,哪个不叫我铁小七我就揍他。老七爸,你有狗拉爬犁吗?我没坐过狗拉爬犁。”
铁七心里欢快说:“我的老窝老鼻子好了,不但有狗拉爬犁,还有三杆老猎枪,爸两杆,你爷一杆。你爷死了,过几天要上坟的。我的老窝还有更好的人,你去了就见到了。”
铁七想起他的爸爸,叹口气,启开装酒的鹿皮口袋,喝了口酒,把酒袋子丢给铁小七说:“喝一口,从现在开始我教你所有的本事。”
铁小七兴奋了,喝酒喝急了,呛了,咳了几声说:“那我学了本事能像老七爸揍金大炮那样揍金小炮吗?”
铁七说:“这可不一样,我揍人的本事你爷也不会。我揍人的本事是几百架打出来的。你学不来。”
铁七又说:“进了黑窝子山口了,几天前和咱们一起喝酒的二毛子就死在这疙瘩了。现在想想我应该给二毛子收尸。”
铁小七转头看向雪原上面的白桦树林,白桦林的叶子早掉光了,但白的桦树一大片立在雪地上也吸目,也好看。
跟你走 5(2)
铁小七说:“这里有爬犁印,老七爸,有人在前面。”
铁七说:“那不对,你看那爬犁印的槽里的两边,压开的雪都硬了。这爬犁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铁小七仔细看说:“老七爸,这也是学本事。”
铁七说:“对头,你爷就这样教爸。”
铁小七从爬犁上站起四下看,说:“老七爸,那边老松树林里真黑。吹来的风呜呜响!像吉了了大叔在夜里的哭声。”
铁七想一下也觉得像,就笑了,往风的方向看一看,嘘了一声说:“坐好,有狼。”
铁小七说:“在哪?啊!在那!”
铁小七也看见了,一只灰狼从白桦树林里悄悄走出来,走走停停,十分小心的样子。灰狼走走又停下了,三条腿支撑身体,右前腿抬起,头微低着盯着前方的一个雪窝。
铁小七小声说:“爸,狼在干吗?”
铁七说:“雪窝里还有一只狼。”
铁小七又看,灰狼退后几步,坐下了,还盯着雪窝。雪窝里升起一条青色的尾巴,浓密的青毛晃在风中像一股青烟。
灰狼站起来,向前走几步,还是抬起一条右腿,把鼻子向前伸,盯着看雪窝,雪窝里又升起一对青色的尖耳朵,接着出现了一张青色的脸和青黑色的嘴巴,嘴巴上沾着血迹,这是只青狼,青狼在吃猎物。青狼也看到了灰狼,冲灰狼耸了下耳朵,似在打招呼问好,也似在示弱。灰狼又往前走几步,又停下,还是抬起一条前腿,还是盯着雪窝。雪窝里的青狼又把头低下,再次抬起头时嘴里叼着一块动物的内脏,青狼在雪窝里转了个身,尾巴夹在屁股沟里,似乎想离开又不舍得食物的样子。
灰狼张开嘴,伸出舌头舔嘴巴,又往前走。雪窝里的青狼唔唔叫两声,似在向近在十几米外的灰狼发威,但青狼的尾巴却夹在屁股沟里,夹得更紧了。这是表现出惧怕的意味。灰狼胆子大了,快步走近,盯着雪窝里的青狼,嘴巴翻起皱褶,龇出犬齿,微低着头向青狼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