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沙砾石没有青石那般坚硬,然而身下凹凸不平的断口却仍然让我觉得身在刀刃之上。
“活剥吧,活剥我吧!”我终究没有坚持住脱皮的痛苦大声地朝四脚蛇咆哮了起来,一股巨大的腥风从我的口中呼啸而出,四脚蛇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我的口风刮了起来,一头摔在了一棵树杆上,晕了过去,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人活一张脸,蛇活一张皮。这种痛苦的滋味,我终于有些明白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了地平线。夜已微茫,不时地几阵山风从山顶呼啸而过。天上的月亮像磨光了的钩子,四周黑森森的,空旷的沙地上独留着一片清凉。我缠在石头上,新长的鳞甲反射着月光,脱下了一块皮囊如同演戏用的钩纱水袖,一般白亮白亮。
“活剥吧,活剥我吧!用那月亮的钩子活剥我吧,活。。。剥。。。我啊!”
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我的身子快要勒进石头了,口中的腥风挟着山风的余势吹得黑森的树林像浪子一般地跌起跌落。“活剥我吧,活。。。剥。。。我吧!”
粗大的肚腹,使得整张皮久久不能脱落。如果我可以流泪,相信我已经打湿了整块石头。可惜我不能。瞪着绿幽的眼睛,疼痛不断地在瞳孔中收缩。口中的唾沫像串了线的棉绒,挂满了地上的茅草叶儿。鳞甲不停地与石头摩擦,我已经快要没有了力气,身子勒进了石头。我的头已经昏了,眼睛里满是星星的样子,一闪一闪的,星星成了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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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蛇传说(99)
山风就在我快要虚脱的时候又刮了起来,一条白亮的蛇落在了我的身上,使劲地往我的皮里钻。它在我的皮里来回钻缩了好几回。鼓胀鼓胀的感觉极像杀猪的时候,屠夫用挺杖打气路吹猪一样。我身上的皮很快便脱离了我的身体。当我费劲地挣脱石头的束缚,落在地上。我终于看清了它,是那条和我交合过的菜花蛇。“是你!”
“是我啊,乌龙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好漂亮好威风啊!”“是吗?”
“是啊,真的好威风啊。你现在还疼不疼啊?”
“不疼了啊,谢谢你啊!”
“你说什么啊。哦,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它爬到我的身边给我舔了舔新长的鳞甲,亲热地同我缠了缠脖子。
“我啊,四脚蛇带我来这里的,说是什么女娲娘娘要见我。”
“女娲娘娘?”菜花蛇听了我的话很是惊恐,哧溜地一下从我的身边滑开了,头也不回地往附近的林子里窜。
“你到哪里去啊?”
“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的。”它的身形很快,眨眼的工夫便没了踪影。
菜花蛇走了。如钩的月亮,已经斜斜地挂在了西天的白云牧场。月色有些微茫,石头的影子在我的身上,光亮的身子在黑暗中四散着光芒。就在东方不远的地方,有一颗烁亮的明星在一点一点地升上东边高高的山冈。我不知道谁是女娲娘娘,我也不知道是守侯还离开这个荒凉的地方。四脚蛇,这会儿它去了何方?如许的问题在我的心头不停地叩击我的胸膛。如盐的沙土在我碾过的地方悄悄地流淌。这是一个如诗如画的晚上,如果是一个人守在这样的地方,他(她)该有许多美妙的想象,一个愁情的诗人也许会把这个地方称作天堂。尽管我还有人的思想,可蛇民族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我对人的生命意象。在这样的地方,我的思想已经不会徜徉。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条冷血的巨莽。如果真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再次敞开做人的胸膛,或许这个地方便是死后的墓场。月亮,我的影子拖得很长,我在空旷的荒地上没有月的夜游走了一个晚上。就在我孤独的心思平静快要忘记孤独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我的影子里。我猛然一回首,我的影子里有了异样的动静,我的影子里有了一双幽深深的眼睛,像夜明珠子照亮了那双我惊霍的眼睛。“是你!”
“是我。”
“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是我先要来的。”
“你就是女娲?”
“我这个样子是女娲?你认为我是,那我就是了。”
“为什么要我来这里?”“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不明白。”“你心里应该明白的。”
龙蛇传说(100)
······
“天远吗?”
“不远。”
“地远吗?”
“不远。”
“人远吗?”
“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