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满池莲花,心思逐渐飞远,那一年有人为我在春日开出满湖莲花,后来人再怎样做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品儿小心觑着我的神色,陪笑道:“皇上可心疼娘娘呢,陪娘娘用午膳时说那么多娘娘小主来给娘娘您请安,生怕累着了您。”
我道:“那有什么,迟早都是要见的,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再下去可真不济了。”
正要进内殿,小允子悄悄进来道:“晶清来了。”
我扬一扬眉,道:“快叫进来。”
晶清见我时乍然生了喜色,哽咽着跪下道:“给娘娘请安。”
我唏嘘道:“起来吧。本宫瞧你跟着庆嫔人像是瘦了一圈,庆嫔待你不好么?”
晶清拉着品儿的手伏在地上痛哭道:“是奴婢无福。除了死了的佩儿和菊清,只剩奴婢孤零零一个在外头不能回来伺候娘娘。昨日听庆嫔小主说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奴婢喜欢疯了,跟跟着小主的留霞换了班儿才能来见娘娘一眼。”
我叫品儿扶着她起来,诧异道:“你方才说菊清没了,是怎么回事?”
菊清与晶清向来如同姐妹一般亲厚,晶清伤心道:“娘娘出宫去没多久,菊清在一天夜里突然就没了,安贵嫔说菊清得了肠痨暴病死的,留不得,当夜就拉出去把尸身烧了。可怜菊清一向在安贵嫔面前得脸,说死就死了。安贵嫔为菊清的死哭了两天,皇上心疼得了不得。”晶清张望四周,见都是自己人,方痛哭流涕道:“奴婢自小和菊清一块儿长大的,知道菊清身子强健,她怎么会好好地得了肠痨。奴婢大着胆子偷偷去看过,菊清的口鼻里都是黑血,分明是被毒死的。奴婢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只不敢声张。”
我道:“菊清虽然是服侍安贵嫔的人,可到底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可怜年轻轻就这样蹊跷地没了,只剩下了你一个。若庆嫔待你不好,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
晶清在一张小杌子上坐了,靠在我膝下,摇头道:“自娘娘走后,新宫嫔入宫,奴婢就被分到了如今被禁足的徐婕妤宫里。徐婕妤被禁足撤了人手,奴婢才去服侍庆嫔小主的。庆嫔小主待奴婢虽说不上好,可也不苛待下人。”晶清捋起手臂上的衣袖,委屈得直哭,“奴婢自去了翠微宫挨了不少作践,祺贵嫔恨奴婢曾经服侍过娘娘,动辄便打骂不休。”
晶清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斑斓若锦,品儿与小允子不忍心,低低啜泣了起来。我心疼不已,忙叫小连子拿了药酒来亲自给晶清擦拭。晶清受宠若惊,忙道:“奴婢身份卑微,怎么能叫娘娘为奴婢做这些事呢。”
我轻轻抚着她的手臂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话,你受今日之苦本宫难辞其咎,做这些又算什么呢。”我叹息,“本宫当年这一走,虽然也为你们安排了,到底也是力所不能及,终究还是连累你们。”
晶清感激不已,哭着道:“能服侍娘娘一场已经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在娘娘身边那些日子咱们才得些照拂,在别的娘娘小主眼里,咱们这些人何尝不是命如草芥。”晶清自伤身世,众人都垂泪不已,一时间殿内啜泣之声不绝于耳。
我轻手轻脚为晶清擦着药酒,纵然如此,她还是疼得咝咝倒吸冷气。我道:“你到底是庆嫔的人,她也不为你说话么?”
晶清忍着痛,咬唇道:“庆嫔小主虽然也护着奴婢,可祺贵嫔到底是一宫主位,小主也奈何不得。有时候小主觉得祺贵嫔责打奴婢伤了自己脸面,也会为奴婢分辩几句,可是下回祺贵嫔下手就更重了。”
一宫主位权力颇大,可自行责罚自己宫中任一宫人,即便晶清是庆嫔的人,也维护不得。
我凝神思量片刻,忖度着问:“庆嫔与祺贵嫔当真不睦已久么?”
晶清认真点了点头,“奴婢去服侍庆嫔小主时就是这样。小主总说祺贵嫔借着她的方便亲近皇上,占自己的便宜,又不让她搬出翠微宫另住。”晶清低头想一想,道:“奴婢冷眼瞧着,其实祺贵嫔在皇上心里分量不如从前多了。每月那几次临幸也都是皇上去看庆嫔小主时才想起她的。难怪庆嫔小主瞧不上祺贵嫔,当真没见过主位和自己宫里人计较争宠的。”
“那你去翠微宫时,宫里有风声说本宫要回宫么?”
晶清茫然地摇头,举着袖子拭泪道:“一点都没有。若当时知道娘娘会回来,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去翠微宫的。”
我唏嘘不已,关切道:“本宫知道你的心。其实你在庆嫔那里过得不好,本宫倒可以想个法子把你要回来。只是祺贵嫔和本宫的恩怨你是知道的。你可愿意为本宫留意着庆嫔和祺贵嫔的动静,暂时委屈着住在翠微宫里。”
晶清连连点头,“能为娘娘做事,奴婢万死不辞。”
后宫——甄嬛传 第五部 15偶遇
章节字数:5936 更新时间:08…05…03 10:00
到了晚间正要卸妆歇下,却是槿汐领着一名宫女进来道:“胡昭仪身边的琼脂来给娘娘请安。”
那名叫琼脂的宫女颇有些年纪,打扮得也贵重,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着黄霜霜簪环并几朵颜色通花,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手上戴着四个银嵌珍珠戒指,眉目间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她向我福了一福道:“奴婢琼脂给莞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叫槿汐搀了她一把,客客气气道:“姑姑规矩十足,怪不得是昭仪身边的人。只是姑姑有些眼生,从前仿佛没有见过。”
琼脂笑眯眯道:“娘娘眼光真好。奴婢从前是晋康翁主的陪房,跟着小姐进宫的。皇上恩典叫奴婢做了燕禧殿的掌事宫女,还得请莞妃娘娘多提点。”
我笑道:“服侍过晋康翁主的姑姑哪会言行不当,姑姑当真是谦虚了。不知姑姑这么晚怎么还来跑一趟柔仪殿,可是昭仪有什么话么?”
琼脂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让奴婢来谢娘娘昨日赏的礼,我们小姐欢喜的很,特意让奴婢送了回礼来。”说着让几个小内监搬了回礼上来,正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围观的宫人莫不啧啧惊叹。
琼脂颇有些得意,道:“这镜架是从前开国时陈王为其生母赵太妃打制的,虽说不上极尽一时之力,却也是聘得巧手工匠费了整年才做成的。我们小姐说娘娘昨日赏的如意是极好的,不能拿寻常的东西将就了做回礼,所以晚了一天特特地叫人从库里寻了出来。”言毕,又打开一个葵瓣彩锦盒,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渤海明玉头面首饰,“我们小姐说这套明玉首饰不值多少钱,难得的是用整块玉做了这套首饰,颜色大方。娘娘若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拿着赏人就是。”
我仔细瞧这一套渤海明玉的首饰,略略估算不下千金之数,可琼脂只说得轻描淡写。那架镜架更是连城之宝,不可估量。于是道:“请姑姑为本宫多谢昭仪,这礼本宫心领了。”又唤小连子上前,吩咐道:“外头天黑难行,你打着灯送姑姑回去。”
浣碧见机取了十两黄金放到琼脂手里,满面含笑道:“这是娘娘给姑姑喝茶的,姑姑请笑纳。”琼脂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了,方才告退。
见她出去了,槿汐与浣碧才与我坐下了卸妆,浣碧见小允子领着一群内监小心翼翼将镜架和头面收到库房里去,不由咋舌道:“胡昭仪好阔的手笔,方才奴婢没得小姐允许就拿了十两黄金给她,小姐不生气吧?”
我颔首道:“琼脂是晋康翁主的陪房,那是什么身份,只怕从前还是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的。给这个数是应该的,少了叫人笑话。”
浣碧思忖着道:“胡昭仪回这样重的礼,小姐如何想?”
我从镜中看着为我疏松头发的槿汐,她面容沉静,只顾着手中的梳子,便问:“槿汐?”
槿汐用梳子蘸了蘸玫瑰油,慢里斯条道:“娘娘送给胡昭仪的礼也是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