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相公无须叮嘱,我决不会泄露机密。请释怀。”
“好!你回去以后,暗中准备封长公主的仪典好了。就连王昭君本人面前,亦不必提起。”
“是!”
石显化愁为喜了。第二天一早便具请柬,请呼韩邪,即晚赴宴。同时带去口信,说有极好的消息面告。
在石显的想像中,呼韩邪自必欣然应约,谁知大谬不然!
原来胡里图的本事很大,居然已探得内幕,密告其主。呼韩邪容易冲动,一听就翻脸了,当时就要找石显理论。胡里图苦苦相劝,直到找出一个理由:“这一吵,石显自然要追究是谁泄密?而且以后一定会严加防范。那一来,中朝就再无人敢为单于效力,许多有用的机密消息,亦从此不能猎得,所关不细。”这才使得呼韩邪勉强依从,且等接到正式通知,再作道理。
因此,应邀之时,脸色阴沉,与主人的满面含笑,成为两个极端。石显心知不妙,出言格外谨慎。酒过三巡,方始考虑停当,决定尽量说实话。
“单于,承委之事,已有结果。皇上已经禀明太后,决定以新的宁胡长公主,下嫁单于为阏氏。”石显很沉着地说:“单于,做皇上的女婿,不如做太后的女婿,你道如何?”
“我?”呼韩邪冷笑:“哼!我觉得汉朝很不够意思。说话不算话,还做什么皇帝?”
“不是皇上说话不算话,实在是母命难违。老太后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儿,从小抱持养大的,舍不得她远离膝下。单于,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通人情!”呼韩邪答了这一句,将脸转到一边。
这样的语言与神态,不但石显难堪,连胡里图也有芒刺在背之感,唯有尽量用歉疚的眼色向主人示意,劝他忍耐。
石显微微颔首,还报以谅解的眼色。然后用很诚恳的语气问道:“单于,你看我石某够不够朋友?”
“这件事,弄成这么一个结局,可就不够朋友了!”
“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我为单于,处处尽心尽力,如今除了名分上委屈一点。不!”
石显自我纠正,很起劲地说:“就名分上也不委屈,一样是一位公主。”
“哼!”呼韩邪讥嘲地回答:“公主倒是公主,不过上面要加两个字:‘冒牌’。”
“哈哈!”石显故意爽朗地大笑:“单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冒牌的比真的好!单于,我请问,真的公主,你见过没有?”
“我从哪里去见?”
“那就更难怪了!”石显突然放出一副好整以暇,毫不在乎的神色,掉转脸跟胡里图举杯,“胡将军,你常到中国来的,有机会见过公主吧?”
“倒没有见过。”
“不见也罢,见过你也会大摇其头。”
“喔,”胡里图很注意地问:“金枝玉叶的公主,何以如此令人厌恶?”
“名实不称!”石显答道:“公主相貌不好,脾气也坏。”
他的话刚完,呼韩邪就顶了过来,“那是你嘴里在说!”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正因为他是这种轻蔑的语气,使得石显能够假意发怒,“单于!”他沉着脸说:“你的成见也未免太深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中书令,忝居相位。莫非还有意造谣言来骗你不成?”
这小小的一顿官腔,发得恰到好处。呼韩邪不由得气馁了。
“石中书、石中书!”胡里图急忙打圆场:“您老误会了,我家单于说得急了些。若说怀疑石中书,那是绝不会有的事。否则,也不肯一到长安,便以这桩大事奉托。”
“是啊!”石显趁机收篷,放缓了语气说:“我亦是感于单于意思之诚,所以殚精竭力,多方调护。刚才我说公主如何如何,决不是瞎说。相貌好不好,此刻无从印证,姑且不谈。
脾气不好,应该是可想而知的。”
“是,是!”胡里图向呼韩邪抛过去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毋躁。然后往下追问:“请石中书指教,何以公主的脾气不好,能可想而知?”
“你请想,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又别无姊妹,自然纵容得十分任性。如果脾气好的话,就该乖乖听皇上的话。纵觉委屈,到底父命难违!居然大吵大闹,寻死觅活。这个脾气之坏,岂非可想而知?”
现实的例子,格外有说服的力量。不但胡里图深以为然,连呼韩邪也觉得错怪了石显。
“单于,”胡里图不能不动:“看石中书的话,一点不假。”
“你少开口!”
虽是叱责的话气,但听得出来是做作,只为抹不下面子向石显认错,所以故意吼这么一下。胡里图固然听懂他的意思,石显更是别有会心。
“单于,”他说:“仅仅公主相貌、脾气不好,劝单于不必娶她,那还只是尽到一半的心。要将‘宁胡长公主’撮成单于的良缘,才是完全尽到了心。”
“石中书,”呼韩邪借酒遮脸,大声地问:“宁胡长公主好在哪里。”
“我要说出这位长公主的一个外号来,单于,包你动心。”
“石中书,你也太小看我了!”呼韩邪大剌剌地说:“黄金、美人,我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