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躺在炕头昏睡着,盖着厚厚的被子。
他正在发着高烧,赵大顺给他冲了姜汤,吃了安乃近。
“不是我想打他,这个小家伙太害人了,见什么害什么,不打没法管啊?”赵大顺愁眉苦脸地抽了一口烟,“谁不是这么教育娃娃的?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唉,多会儿能长大呀?愁死我了!”
“长大的时候就长大了。”赵天尧盘着腿,举着烟袋的手搁在膝盖上,他的头顶笼罩着一团烟雾,“你不也是从一尺长长到七尺长的吗?你小时候比他还害人呢。”
昏睡中的赵小禹咳嗽了几声,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妈妈……”
“他就是想要个妈,你给他找个妈吧。家里确实不能没个女人。”
“大,”赵大顺有点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想啊?上哪找去?”
“你去问问老武家,他家二小子去年不是找了个外地媳妇吗?”
“可是,咱家没那个钱啊!”
“先问问再说。”赵天尧扔下烟袋,跳下炕,从外屋找了块抹擦桌子,擦油布,到处是油渍斑斑,和汤水凝固后的痕迹,“有个女人在,能由着咱俩这么造?找吧,哪怕拉饥荒,哪怕砸锅卖铁,哪怕我去卖血……”
春暖花开的某一天,两个城里的中年夫妻领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来到赵家。
吃了一顿饭,那对夫妻走了,那个女孩留了下来。
赵大顺对赵小禹说:“她以后就是你妈了。”
但赵小禹并没有立刻喜欢上这个妈,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并不愿意给他当妈,而且她太年轻了,看上去不到二十岁。
她操着像收音机播音员一样的外地口音,很洋气,很好听。
这个女孩名叫叶春梅。
那对中年夫妻一去不回,叶春梅就表现出了很强的反抗情绪,并试图要逃走,被赵天尧和赵大顺抓住,关进了堆满杂物的西房里。
一直不上锁的西房上了锁,窗户上也钉了木条。
赵小禹明白了,这个“妈”,是爸爸花钱买来的。
他并不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直觉不舒服。
去年武家的二小子也从外地买了个媳妇,中途跑过两次,被左邻右舍及时发现,抓了回来,关进小黑屋里。
今年生了个孩子,武家人才把她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但还是看得很紧。
赵小禹不懂礼貌,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法,但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闲不住的他再也不疯跑了,他怕村里人问他关于他“妈”的事,他无法回答,偷吃人家零碎时的那种理直气壮再也没有了。
每晚赵小禹睡下后,赵大顺就要去西屋一趟,然后就能听到一阵尖叫声和反抗声,然后赵大顺就垂头丧气地回到东屋,唉声叹气。
每当这时,赵天尧就会问:“又没得手?”
“要死要活的,不行啊!”
“你得来硬的啊,一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还是再等等吧,别逼得急了,寻了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