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有五个麻雷吗?”赵大顺指着包说。
“麻雷我不敢放,我要鞭炮!”
“这个,”赵大顺嘿嘿一笑,“没钱了,明年再买吧,今年将就着过吧。”
“那你买酒就有钱?”赵小禹指着那箱高粱白质问道。
他虽然不识字,但对“高粱白酒”四个字并不陌生,这四个字的字形笔画他深恶痛绝,就如对酒的味道深恶痛绝一样。
他很不理解,爸爸每次喝醉,难受得要死要活,每每把家里吐得臭气熏天,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为什么还那么爱喝?
他真想把那箱酒扔到井里去孝敬井龙王,如果他爸不打他的话。
赵大顺说:“过年不能不喝酒。”
赵小禹争辩:“过年也不能不放炮!”
“你懂个屁!”赵大顺生气了,“一瓶酒能醉一天,一板鞭炮只能响一会儿。再说,全村人都放炮,谁知道你没放?那么多的炮声,你能听出哪声是张三放的,哪声是李四放的?酒就不一样了,喝在谁的肚子里谁知道。”
他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乖,别放炮了,咱吃点喝点,放两个屁多舒服。”
“我就要放炮,你给我买!”赵小禹找不出太多的理由来说服爸爸,只能撒泼,他推搡着爸爸嚷道,“现在就去买,你说了今年要买二百块钱的炮!”
“二百块钱?有二百块钱老子还用喝高粱白?有一百块钱老子就喝茅台了?”赵大顺一把推开儿子,“你知道咱们家一年挣多少钱不?你以为老子是开银行的吗?”
“那你为什么要骗人?你这个骗子!”
“屁大点的东西,想造反吗?”赵大顺终于不耐烦了,抄起了笤帚,“又皮痒了是不?给你三分好颜色就想开染房?得寸进尺,没完没了是不?”
慑于笤帚的威严,赵小禹不敢再吭声了,眼眶中转着两颗泪珠。
赵大顺到底有点可怜儿子,从包里翻出一件土黄色的卡机布童装,要给赵小禹穿:“爸爸给你买了新衣服,炮响几声就没了,衣服能穿好久呢。来,试试合身不?”
赵小禹并没有领爸爸的情,吼了一声“酒喝几天也没了”,怕挨打,一溜烟跑了。
赵小禹对赵大顺的怨气一直持续到除夕那天。
窗户上微微泛起曙色,赵小禹就被村里的炮声吵醒了。
他失落地坐起来,看到爸爸和爷爷还在熟睡中,鼾声如雷,比赛似的。
他穿起衣服下了地,出了门,没有墙的遮挡,炮声更加清脆嘹亮,在天边荡着回音。
空气清冷,弥漫着一股火药的清香,赵小禹格外喜欢这个味道,仿佛有了这个味道,那才叫过年。
村里人放炮,大人放麻雷;鞭炮一般都由孩子拆成一个一个地放。
当然也有一些讲究的人家,耀武扬威地把鞭炮挑在葵花杆上,噼里啪啦地放,这在赵小禹看来,是不可理解的,多浪费啊!
与其那么放,不如敲水桶呢。
这时,不知是谁家就这么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刚响起,赵小禹就循着声音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