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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你一个人?

你走的是另一条路

明明。

和我的女婿在这间店里。

明明问陈东:

好吃吗?

看到什么?

你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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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 新传统

吕不。男,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浙江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曾就读于南京大学作家班,一个无法决心向这个世界说不的人。1995年开始发表作品,在《四川文学》《小说界》《江南》《十月》《青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2003年《如厕记》发表于《十月》文学杂志,获得评论界好评,入选为《2003年度中国最佳中篇小说》,并获第三届老舍文学奖新人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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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1)

沈建良骑车的姿势很像初学技艺生疏的小学生,佝着脖子,背脊敏感地往上耸,风从领口灌入,身后的衣摆无声地打着节拍。现在他正骑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两旁的商店因为天色尚早,都没有开灯,灰蒙蒙地闪动着一些人影。沈建良的膝盖碰到了挂在车把上的铝质饭盒,哐的一声,然后又碰了一下。

许多的街道居民时隔多年还清楚地记得沈建良的那次婚宴事件,接着他们还会提及小学女教师荔云,当汽配厂的一群小青年吵吵闹闹非要她唱歌的时候,荔云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说,我不唱,我什么歌也不会唱。一个名叫连强的青年修理工啪地摔了一只酒杯,殷红的液体泼到了一位宴客身上,那个中年男人惊叫一声从凳子上跃起来,抖着衣襟说,完了完了,我说参加一个破婚礼穿什么毛料,你非要我穿来现眼,这下现大眼了。一个胖女人愠怒地从另一桌酒席上探过身来,我让你穿毛料,没叫你请它喝喜酒!名叫连强的小青年推开这对争吵不休的中年夫妇,坚持荔云一定要给他面子,他满脸通红,酒气醺醺地冲到新娘前面。小学女教师荔云惊慌失措后退了两步,捂住脸带着哭腔说,我不想结婚了,沈建良,你要结婚就跟自己结吧!人们看见新娘转身跑出了饭店的大门,桃红色的衣裙隔着玻璃跳下台阶,消失在街道上。沈建良正在用手绢替客人擦拭酒渍,当荔云逃离宴席的时候,他耳朵里塞满了胖女人喋喋不休的唠叨,胖女人说,这布料三十六块一公尺,一件衣服顶两个月的工资呢。

荔云没有跑远,跑出一条街后,她坐到了沿河的一块石头上低声哭泣,等沈建良找到她的时候,荔云还在继续抽咽。她怔怔地望着黑暗中的河流以及河上的一座拱桥,夜风钻进了她的衣裙,鸟雀一般扑扇着翼翅。沈建良抽了一根烟,烟抽完了,他对荔云说,回去吧,结婚都是这样。荔云抱着有些发冷的膝盖,把眼泪蹭在衣袖上,荔云说,结婚都是这样,你结过几次婚了?

高中毕业的时候,荔云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丧了生,他好端端地在街上走,一辆卡车把他弹到了一棵洋槐树上,像一只装满货物的口袋。荔云的母亲抱着丈夫的遗像跑到教育局住了三天,三天之后,她为荔云争取到一个培苗小学的教师名额。这位干瘦的化工厂女工没有任何言语,她默黩地在会议桌上打开铺盖,把脱下的解放鞋整齐地摆放在伸腿可及的地方,一切就像家居生活一样平常。有时候,荔云心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也许她会到大众招待所倒茶拖地,不到三十岁就会老成一扇门板。荔云问沈建良,你会不会娶一个招待所服务员?沈建良莫名地看着她,怎么问这种问题?荔云叹了口气,我想想你也不会娶招待所服务员。

沈建良是东风照相馆的摄影师,他在技校学的是一种偏僻的金属冷却专业,毕业分配的时候想不到他的业余爱好帮了一次忙。许多街道女孩都在暗暗追求沈建良,当她们注视着紫红色金丝绒布罩下面一对修长的腿,总是流露出羞怯的神情,在启齿微笑之间,蕴含着无限风情。她们对着镜头,因为后面的那一只眼睛,变得格外温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沈建良,我可以转个脸吗?沈建良说,你侧面太胖了,照出来效果不好。女孩们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沈建良总是准确无误地指出了她们的缺点,使女孩们引以为傲的面容倾刻间丑陋不堪,但是当她们听说照相馆新添了一批服装道具时,还是吱吱喳喳蜂拥而来。

荔云从来不上照相馆,也许正是这一点,让沈建良暂时感觉到了完美。当他们即将结婚的讯息开始在街道上传播的时候,许多女孩悄悄落泪,她们说,荔云是个丑八怪,她不敢上照相馆,因为她太丑了。荔云听到这种流言的时候,正和沈建良在街道漫步,沈建良轻轻环住她的腰低声细语。在沿河的街道上,时常可以看到这对恋人,他们并肩而行的恋爱方式,让一些年轻人纷纷效仿,沿河一带很快成了著名的爱情公园。

培苗小学座落在居民区繁杂的中心地带,一道低矮的围墙上攀爬着一些浅红色的牵牛花,附近的居民在墙角种植了芸豆、茄子或者丝瓜,每逢夏季,一障翠绿的云隙间星星点点绽放着一些金黄|色和紫白色的花朵。荔云的宿舍楼就在一架牵牛花上面,临街开着窗,风中飘着一挂流苏布帘。和荔云同宿舍的是一个名叫林雁的年轻音乐老师,她喜欢伏在窗台上对着街道唱歌,林雁的声音不是很好,但有种小小的可爱,所以这条街上都知道有个唱歌的林雁老师。荔云第一天搬进宿舍的时候,林雁刚好下楼洗头去了。荔云铺好被褥,看见一个用毛巾裹住头发的女孩站在门外,荔云想对她打招呼,林雁却转过身解下毛巾挂在晾绳上,轻声说,屁大的一个房间塞两个人,挤死了谁负责!

过了一段时间,荔云发现窗外的墙角总是站着一对人,然后听见了林雁熟悉的笑声。过了很久,荔云关了灯准备睡觉的时候,林雁在楼道里哼着歌跑上来,身上带着清凉的霜露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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