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做的酒食,都让你与军校们一起分吃了,我明明一大早就起来做了。”膳房之内,乐岚姬将一碗水引饼端到邵勋面前,有些抱怨。
旬日以来,府兵陆续集结至许昌,每天都要接见几名军校,发放官印,勉励几句,然后与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培养感情。
“你不懂。”邵勋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仅接见军官,还和士兵们一起攀谈,这都是有原因的。
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军队,当然要好好维护。
要当军队的缔造者,而不是继承者,这两种情况下对军队的权限等级是不一样的。
他白手起家拉起的这支部队,掌控力极强,不但对军官有恩,还和部分士兵聊家常、给予赏赐,帮他们解决一些困难。
另外,还经常在他们面前展现武勇,花精力记住他们的名字,给他们一个惊喜想想看吧,你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兵,最高统帅居然知道你名字,并给了赏赐,这是什么心情?
现在军队中已经开始流传关于他的传说了。
再巩固一些年头,他就是这支军队的神,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除非他死了。
但如果是他儿子继承这支军队,情况就不一样了。
继承人和军官、士兵们之间没有情分,仅靠体制来约束,权限等级骤降。
有些担心儿子掌控不住部队的人,甚至会进行大清洗,哪怕拼得部队战斗力下降也在所不惜。
一个靠体制约束,一個不仅靠体制,还有恩义、情分做润滑剂,孰优孰劣,很明显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二代本来就很难做到创业一代那个地步。
况且,大多数创一代就压根没有建立足够的威望、恩义,传给二代后自然就更不稳了。
邵勋做白手起家的创一代,给予将士们恩惠,他做得越多,将来传给儿子时稳定性就越强,毕竟这个世并不全是狼心狗肺之辈,还有许多人会记住他的恩惠,愿意保他的子孙的,只要子孙们不是倒行逆施乱来。
“我是在给孩儿们攒家底,懂不懂?”吃完水引饼后,邵勋将筷子一搁,问道:“金刀呢?”
“认字去了。”乐岚姬说道。
“五岁就认字,士族子弟都这么苦吗?”邵勋奇道。
乐岚姬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道:“虽说士人子弟多有不成器者,但确实五六岁就要开始学了。”
“以何为教?”
“郎君那本千字文,另外还教诗。”说到这里,岚姬补充道:“妾是按乐氏私学的法度来教的。五岁学诗,也不是要认多少字,主要是多识山川草木之名。”
邵勋恍然。
原来,世家大族的私学教育挺讲究门道的。年岁较小的孩子,知道他们定不下心来,于是教诗,并带着他们出门游玩,实地辨别诗里面提到的草木,加深印象。
稍大些,继续学诗的同时,开始穿插学习礼,主要是让他们懂人伦之纪。
反正乐岚姬就是这么学过来的,而且她让人从南阳家中取来了精注版的诗、礼、易、老、庄等书籍,甚至还有她父亲乐广留下的文集、书法帖子乐广在学问有些造诣,同时也是书法大家。
听完之后,邵勋只觉这个教育模式成本也太高了,不可能推广。
各家的教材也不一样。
有些潜心治学的大家族,底蕴就比较深厚,藏书万卷都是等闲。
有时候他们会开馆授学一般是年纪大了辞官归隐的时候这时候往往几个郡乃至一个州的人都会为之骚动,慕名求学者往往高达数千人。
底蕴较差的家族就不行了,藏书少,学的教材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有散佚,有错漏,与人辩论时,冷不丁冒出个错误的东西,贻笑大方。
王衍为什么辩论那么厉害,一个是口才好,一个是不要脸,但最重要的是家里藏书丰富,他也喜欢看杂书,各方面都有涉猎。辩论之时,抛出个别人都没听说过的东西,然后指出这个论调或典故出自哪里,让别人羞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