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之际,不是降就是走,就没一个愿意留下来与邺城共存亡的。
“野那,你也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老者又道:“大胡都守不住邺城了,早晚要走,你又为何指望我们留在这里为他卖命呢?”
“邵勋在城外修墙挖壕沟,即便是深夜也未停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是骑兵,难道要让我们下马守城?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在城市里,骑兵还不如步兵好使,还不如回党,或者干脆投降邵勋。记住,野那,没有我们,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一个女人,若我们不帮你,大胡转眼就会去睡程遐的妹妹,再也不会看你一眼,他是个很无情的人。”
说完这些话,老者缓缓起身,退后了两步,说道:“话就说到这里,把你的手从腰间离开吧,女人不该佩剑。”
其他人也看向刘氏,脸隐有不满之色。
都是一家人,难道向着石勒,要帮着那个注定失败的男人对亲戚动手?
刘氏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昂着头看向众人,说道:“我会守在这里,等来朝廷的援军。”
傍晚的时候,夫君说了,如果集结诸将的亲兵、僮仆,退守三台,应该可以坚守很长时间,还是有希望等来朝廷援军的。
“你自己守吧,没有人会来帮你收尸的。”老者摇了摇头,招呼一声,带着众人走了。
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后,刘氏只觉身体一软,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
她跪坐在地,遥望远处。
城外灯火通明,无数人挥舞着锹壕,挖掘壕沟,夯实泥土,建造城墙。
那就是一个牢笼,意图困住所有人的牢笼。
有些人顶不住压力,于是在牢笼合围前,可耻地逃跑了。
满城军士,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大胡拼到最后一刻。
白天有三千骑不告而别,根本就没进城,那是匈奴,可以说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一个时辰前又逃走了两千乌桓,这个时候再说他们不是自己人,就有点自欺欺人了,因为他们来自党。
到了这会,自家亲戚、党羯部也不想干了。更可怕的是,他们在逃走之外,还认真思考另一个可能:投降邵勋。
这是刘达被俘后带来的直接恶果。
至于步军,他们的态度和骑军不会有太大差别,甚至更差,因为他们的土地、宅园、家人都在河北,投降的可能性更大。
邺城内还有不少士族、豪强。
他们的府邸富丽堂皇,他们的奴仆成群结队,只要稍微武装一下,就是一个动乱之源。
之所以现在没动,大概还在观望,还在等待时机吧。
这个时机可能很偶然。
兴许是一顿饭的分配不公。
兴许是有人骂了句脏话。
兴许是有人被打了。
兴许是有人赌钱赌输了。
甚至纯粹是今晚的月色不够美丽,让我心情不好,所以我决定背叛大胡……
是的,现在的邺城就是这么脆弱,这么诡异。
“整天吃黑豆,屎都拉不出了,不如反了,陈公那里可吃粟米饭。”寂静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大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