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这么屁大的一点事居然还整出指标来了?心想这高局长真够高的,他确实是个坏人,一个真正的坏人。又一想这地方风气也太烂了,为这么点可怜的要求就可以让人家随便“*”?还村长带着来的,这也太他妈的也太封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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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苍茫 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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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老板。他刚被引进来,瞳孔还没放大就跌进了温柔乡,立刻被一种细细的暖香包围了。他知道,这正是老板。此前听说过老板是个女的,没想到竟是这样年轻貌美,而且夸张到了……惊人。老板不说要见他,只说请常先生出来会会,有几个朋友随便聚聚,地点是这儿,方式是这样。
陈太先介绍。赵先生,赵学尧,幸福开发总公司的顾问,大教授。何先生,何子钢,市劳动局政策调研处的,大领导。常来临,敝公司新请来的大书记。最后是老板自己,陈徐钰仪。她说,大家都叫我陈太,就叫陈太好啦,啊呀我连自己名字都要忘记掉了。
然后是交换名片,常来临因为没有名片,显得有点尴尬,老板又帮他圆场,我正要请教常先生,是印上书记好呢还是印行政职务好?此前公司并没有帮他印名片,这大概算是一种解释。
倒是常来临还尴着,那两位却帮他解了围,赵先生说印什么都一样,符号嘛印什么不是符号?何先生坚持说要印公司的行政职务,说人在深圳就要按深圳的游戏规则来,印上书记影响社交形象,别人也不懂。
老板说,那就印副总经理好了,对外是副总对内是书记,两方面都意思到了。
何先生解释道,我是在想,陈太你能请一个书记,确实高明。
老板哇哇大叫,讽刺人讽刺人!
谈开了才知道,原来这个书记职务还有个来历。赵先生介绍说,幸福村是市里最早的开发区,外资企业比较多,劳资矛盾自然也比较多,特别是这些台商和日商的企业里,一般每年总能闹几回。幸福村开发总公司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公司既是政府又是企业,既要保护投资环境,又要维持正常秩序,通常的做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民内部矛盾用人民币解决,而已。可这一年春节,市委来慰问外商的座谈会上出了个怪事,从前经常提抗议的一家日本企业老板叫小岛,这回不提抗议了,小岛不但没意见了反而对市委提了个要求,要求在他的公司里建立党支部。市委挺纳闷,答应回去研究研究,一研究就研究出门道来:原来他们公司请了个书记老王。老王在原单位倒闭以后一直没法安排工作,后来经亲戚介绍进了这家日本公司。小岛问:你会做什么?老王说:我以前是搞管理的。小岛问:你怎么管?老王说:我专门做思想工作的。小岛问:思想怎么能做呢?老王说:反正我能让工人不闹事就是了。原来老王在每个小单位里都安排了两个小组长,每个小组长每天都要单独向他汇报小组里工人的情况,哪个工人有什么想法一般他都能提前知道,该安抚的安抚,该除名的除名,这样工人就闹不起来了。另外工人也可以揭发小组长,小组长之间也互相揭发,表现好的还给他们发红包,时间一长,个个都叫他管得笔直。小岛说,雇一个书记比雇保安成本低多了。这个经验一出,其他公司也都觉得好,陈太当场就表示,文总你也要给我们雇一个书记来。市委组织部经过研究认为,外资企业希望在他们的企业中建立党支部,说明党的威信空前提高了,应该满足他们。这样同时也十分意外地为本市解决了一大批干部不好安排的老大难问题,岂不皆大欢喜?
常来临这才明白,他是生逢其时了。如果不是陈太本人有这个意思,文总恐怕也不好硬安插人,老岳父的同乡也不便说话,岳母大人的牢骚还得发下去。毕竟,人家雇一个书记是要花钱的。就是今晚,也许是陈太认为需要书记出场了,才安排一次聚会?给他介绍几个朋友会会?不然为什么三个月都见不着面?意识到这一点,又觉着十分地不舒服,好像书记的工作就跟一个密探差不多,手里拿着红包,谁听话就给谁塞一个。现在,好比一把冰凉的刀子已经逼到喉尖,考虑干不干已经来不及了,而是一个该怎么办的问题。
问苍茫 二(2)
陈太对常来临说,我当初一直下不了决心来大陆投资,就是怕工人*呀,工人一冲动粗声大气,凶么凶得来,吓也要吓死掉了。是文总叫我不要怕,说他这里的工人不敢*。现在你看看,还是*了呀!我现在只有靠你了,你要拿出办法来。说着猛地往起一站,惊得常来临往后一仰。
陈太说,如果你同意,我也可以参加共产党的,没所谓的。
何先生赵先生也都说,其实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不稀奇,关键是要化解。特区政策肯定是要保护投资的,这点毫无问题,要陈太放心。
那个劳动局的何先生说的更干脆,说陈太你只知道大陆的工人厉害,其实更厉害的你还不知道。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凭什么把人管住?陈太你对大陆了解得还不够啊。
陈太又叫起来,啊呀当初我来投资,讲得来也是天花乱坠,好像天底下只有深圳好。你投资我服务,你发展我开路,你有难我帮助,你受益我保护,好听是好听得来一塌糊涂,其实要投资哪里不好投?要讲劳动力成本低,越南最低了,我在那边一个厂规模比这边小了二分之一,利润倒是差不多少。现在哪能赚到钱啊,根本赚不到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常来临忽然明白,想谨慎一点圆滑一点都已经不可能了。这就好比是一场考试,要么及格过关,要么交白卷走人。她给你印什么名片跳多少场舞都没用,她的每一个笑厣每一个眼神其实都是要进入成本的。什么叫朋友?朋友就是你在关键时刻发现他有使用价值。
常来临想想,用力咳了一声。问,陈太你是打算长做呢?还是捞一把就走?
陈太说,我有这么大投资在这里,不是假的吧?现在已经被套牢了,我就是想逃也逃不脱了。
常来临说,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我看不出来,真的。
几个人一愣,就把眼睛放到他脸上。
他说,公司现在是在打劳动法的擦边球,六个月试用期,干完了就走人,工人能不造反吗?谁都不是傻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种搞法短时间确实有利可图,可时间一长非出问题不可。他说,谁出的主意我不管,但那真的是在害你!
陈太说,你讲下去。
常来临说,公司的管理也不正规,什么事都要等老板来处理,老板再大的本事,就是超人,也管不过来呀。
常来临接着说,另外公司经常让工人加班,并不聪明,工人睡眠不足能保证质量吗?工人一下班,设备就睡觉,为什么不考虑提高设备利用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