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杜部长……”
聊着聊着,龚歆觉得彼此的话题有点儿走调,不得不言归正传,“企业虽然改制了,但是,企业家也是党的干部的组成部分。以后,他们有了毛病,组织部门该管的还是要管;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像老金这样的人,再任其胡闹下去,就容易犯错误了。”
“龚歆省长,谢谢你这么理解我们的工作。真不亏是部里派来的干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你发句话,我老朽就是头拱地,也要尽量去做!”
“谢谢,杜部长客气了。”
龚歆说完,放下了电话。
“这位杜部长,像是对庾省长有些看法啊……”
龚歆放了电话,自言自语着。
“岂止是看法。”
秘书妆过了他的话碴,“他们之间,意见大了去了!”
“怎么回事?”
龚歆楞了楞,“难道,就是因为前几年……杜部长免过庾明的市长职务?”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可是,这几年,情况越来越不妙。”
“怎么个不妙?”
“自从庾明当了省长,组织部的行政经费一年比一年少……”
秘书眨了眨小眼睛,开始散布起了官场秘闻,“虽然年初预算数额不少,但是,一到压缩经费,组织部就首当其冲。嗯,今年,组织部原定全省要联的,人家把专家都请来了。可是,因为经费不到位,不得不半途而废。”
“呵呵,这位庾省长……怎么这么糊涂?”
龚歆摇了摇头,“组织部那种地方,你也敢唿悠他们?到年终考核干部,不怕人家给你穿小鞋,说坏话?”
“要说这位庾省长,德才兼备、年富力强,倒是个人人称颂的好省长。可是,他自恃有才,也太傲了。人际关系越来越紧张。嗯,听说,前些日子组织部搞民意测评,他的赞成票可不多呀!”
“这种事儿,不要乱说。”
龚歆冲他扬扬手,觉得这位秘书今天的话太多了。
“龚省长,这不是我乱说,是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告诉我的。当时测评时,他就是负责计票的。连他都为庾省长担心呢!”
“这一把手啊,处于矛盾焦点,坚持原则难免得罪人。要想四面讨好又做不成什么事。呵呵,当家人,不好当啊!”
龚歆感叹了一句,像是要为今天的谈话来一个总结了。他不能与一个秘书这么随意地议论自己的省长。何况,过去他们还是好朋友呢。
但是,自从来到这儿上任,他确实有一种孤零零的感觉。他单枪匹马,没有朋友啊。真要是遇见什么事儿,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庾明虽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现在毕竟是君臣关系,难免有某些利益上的纷争和不愉快。刚才,杜部长的一席话,虽然有点儿出格儿,可是,他听起来却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和惬意。今后,两个人会成为政治上的盟友吗?
“咣、咣、咣……”
新购置的汽锤,重重捶打着一块巨型的锻件。这如雷的吼声,撼动了天,撼动了地,也撼动了笼罩于工厂里的那股晦气、那股因为孙水侯被抓而漫延开的令人沮丧的情绪。
经过检察院一番折腾,孙水侯没有心思上班了。他将公司外部事务交给林工,内部事务委托给李英娣,自己则悠哉游哉地休起闲来。
是的,他没法工作,没法上班。他的心里很乱,甚至有些担心。
想起那天被抓到警车上的情景,他就心有余悸。幸好,自己有省人大代表这个社会地位,那些检察官还没有对他动粗。要是真的上了“手段”他这把老骨头就搭进去了。
实际上,让人家关一关、审一审,倒无所谓。他孙水侯自从恋爱越轨被开除厂籍成了流氓,他就没少与公安、司法部门打交道,刑讯逼供的事儿他也亲身经历过。这一次检察官修理他,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作为从世道上闯过来的人,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让这些人关几天,算个什么事儿。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这一次,检察院表面上是整他,实际上盯的是老金。当年,自己与李金铸竞争厂长,确实是*“银弹”取胜的。但是他没有行贿。他是*自己手里有十几个亿的资产做后盾,老金也是为了保证工厂的收益才力挺他中标的。事后,老金的小姨子做买卖,没有钱,向老金借钱,老金的老婆子大哭大闹,说什么也不借。他孙水侯是看到老金夹在老婆和小姨子之间太为难了,出于同情,才为他的小姨子赞助了40万元;当时,老金给他写了欠条,他还不要,想要把这张欠条一撕了事。这一次,真是多亏有这张欠条了。不然,他和老金都说不清楚了。
过去,在他的印象里,“北方重化”是一个庞然大物。是庾省长亲自领导的企业。有庾省长这座*山,谁也不敢来捣乱生事的。可是,这一次,有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冲老金下手了。难道,这庾省长的位置……
越想,他越是觉得形势不妙,所以,他想从工厂的事务中暂时撤离出来,好好想一想,也好好观察一下局势。于是,他将工厂的事务帮了个安排,就悠哉悠哉当当起了逍遥派。每天到厂院里来遛哒遛哒,工厂的事情却是不问,也不处理。
正想着,只见前面走过一个人,一看,原来是厂部陈调度拿了一迭子报表,走到了锻造车间门口。那位老锻爷师傅看见他,便敞开了大嗓门子问:“老陈,焦炭涨价了,还买不买啊?”
“等等,我请示一下。”
陈调度拿出了手机,“喂,英娣啊,焦炭的事儿,怎么办?”
“照常买。”
英娣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