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马上充满了邪恶的臭气,像沼泽散发出的臭气,像是腐烂的动物尸体的气味。
“谁在那里?”随着再次来的闪电,得汶大声喊道。
咆哮声震耳欲聋。得汶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以阻挡它发出的巨响。
咆哮声来自窗户边:一个身影——怪物的身影——得汶从未想像得到的东西。起初很小,但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从夜晚的漩涡中飞出的远古时期的怪鸟。绿色的巨眼,长满锋利的尖牙的喙。满身鳞片,它的长舌颤动着从喙中伸出来,爪子迅速地朝得汶伸过来。
“不!”得汶喊,“回去,从我身边滚开!”
魔鬼停住了。它呼吸急促,长满肉瘤的舌头几乎垂到地板上。
“回到地狱去,”得汶迅速地踢了一下怪物的头,说。他的动作总是让他自己吃惊,那似乎是没有任何知觉的本能的反应。
魔鬼怒吼着,展开可怕的翅膀向他扑过来。
得汶用他的前臂把它挡到一边,他又一次对自己的力量感到吃惊了。“我说过了,快回到地狱去。”
那家伙又从右边攻过来。得汶再一次用力把它推开。“用你那丑陋的脑袋想想!我比你强大!”
魔鬼退后几步站在那儿,沮丧地咆哮着,它没再攻击。相反转身跳进黑夜中消失了。
咆哮声平息了。房间停止了旋转。燥热消失了。夜晚恢复了平静,只有暴风雨还在持续着。
得汶长出了口气,觉得身体在颤抖。他走到窗前,关上窗扇,并把它们插好。
他回过身等着有人来敲他的门,问他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格兰德欧夫人一定会出现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敲门。
“他们听不到,”那声音告诉他。“它是为你而来的,仅仅是为你而来的。”
现在他明白了。由于他来到了这所房子,它才离开了地狱。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围绕着他的各种力量,到这里以后都变得更强大了。
“这是它们生活的地方,”那声音告诉他。
“它们不想让我生活在这里。”得汶自言自语。他的心仍跳得很厉害,他在床边上坐下来,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爸爸我没法面对这些。太难了。不管有多少答案需要去找,我自己无法单独去做。
但是他怎么能离开呢?现在,格兰德欧夫人是他法定的监护人。并且他又能到哪里去呢?什么能阻止怪物们跟着他呢?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如果爸爸感觉到这里真正危险的话,不会把我送到这里的。爸爸知道在这里我会找出有关我自己的真实情况。”
“永远记住,得汶,”在他对壁橱里的眼睛感到真的害怕的时候,父亲说过,“不论什么情况发生,不论看见什么,不论你在哪里,你都比它们强大,因为你知道一切真正的力量来源于正义。永远也不要忘记,儿子,永远。”
“我没有忘记,爸爸。”得汶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他竟然为自己感到有点骄傲了,这次他没怎么受伤就击退了那东西,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样搏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真的比它们中任何一个都强大。”
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系列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夜空下乌鸦绝壁,塔楼上那个影子,罗夫·曼泰基的话语:“……因为杀了一个像你这样的男孩。”
在他的梦里,罗夫把他逼到墙角,一动都不能动,罗夫呼出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他那像壁橱里的眼睛一样闪着绿光的眼睛,深深地印入他的灵魂。
他很快就醒了。暴风雨还在肆虐,他想窗外的那个畜生也许在另外一个地方。但是没有燥热,也没有压力。“安静!”有什么东西在提醒他,他仔细听,似乎从黑暗的房间的某处传出一种声音,是一种温和的,稳定的,持续不断的声音:
“离开这里,这里不需要你。离开这里。”
得汶仔细地听。这声音常常被持续的雨声和不时出现的隆隆的雷声所掩盖,但它没有消失,像念咒语一样,一遍又一遍地说:“离开这里,这里不需要你。离开这里。”
“不,”他大声说,“我是不会离开的。”
那音调很高并且女性化的细微的声音没有停。得汶跳下床,紧贴着门,他听到这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离开这里,这里不需要你。离开这里。”
得汶猛地拉开门,仔细地看着暗处。走廊比他想像中的坟墓还要黑,并且很冷。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飞行时翅膀发出轻微的声音,或是快步走在走廊地毯上的脚步声。
得汶正要关门的时候,他听到另外一个声音从更远的、房子的深处传出来。像是什么人在哭。他小心地走进走廊,摸到灯的开关,按下去后,却发现没有电。他走到床头桌边,找出火柴和蜡烛。在抖动的微弱的烛光下,他顺着声音走去。那声音领着他走下楼梯,楼梯弯曲而怪异的影子在大厅的墙上来回晃动,这老房子每一次响动都引得他四下观望,让他放心的是魔鬼没有跟着他。他一声不响地穿过大厅,走过餐厅,来到一个走廊里。
外面暴风雨冲刷着这座房子。有一刻,得汶在想像,闪电使塔楼的侧影映在天空时,在下面的村子里看这所房子时,它是像个什么。
一点错都没有。是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似乎在哭诉,她的生活恐怖得不能忍受,并且这种生活太漫长了。它好像发自走廊尽头的门后面,得汶不能肯定,但他猜测那是通向东跨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