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会奇怪,我在乎。我要你觉得我人不错。〃
我笑了。
〃亲爱的,我是一个很不道德的人,〃我答。〃当我真正欢喜一个人的时候,尽管我不赞成他做的那些坏事,但是照样喜欢他。按说你不是个坏女人,而且风度翩翩。我知道你的美貌是两种因素的巧合,高超的审美眼光和不顾一切的决心,但并不因此而影响我对你的欣赏。你只是缺少一样使人完全对你着迷的东西。〃
她微笑着等待。
〃温柔。〃
她唇边的笑意消失了,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定下神来回答我,格雷已经瞒珊地走进来。在巴黎住了这三年,格雷已经胖得厉害,脸色变得更红,头发秃得很快,可是健康好到极顶,而且兴致勃勃的。看见我时,高兴得一点不做作。他讲话充满了口头禅。不管怎样过时的字眼,他说起来总深信自己是第一个想到这样说的。上床是打稻草,睡觉总睡得象没有亏心事的人一样;下雨总是敲锣击鼓,巴黎必定是繁华的巴黎。可是他为人非常善良,非常不自私,非常正直,非常可靠,非常不搭架子,使人没法子不喜欢他。我对他倒有真实感情。他现在对于即将动身回国很兴奋。
〃天哪,又要上笼头了,真开心,〃他说。〃我已经闻到饲草香了。〃
〃是不是都谈妥了?〃
〃我还没有在虚线上签字呢,但是有十成十了。我打算合伙的是我大学里一个同房间同学,一个好样的,我敢保他不会叫我上当。可是,我们一到达纽约,我就会飞往得克萨斯把整个设备检查一下,在我把伊莎贝儿的钱吐出之前,敢保任何可疑的情况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的。〃
〃你知道,格雷是一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她说。
〃我又不是在牛棚里长大的,〃格雷微笑说。
他继续告诉我他预备加入那项生意的情况,时间拖得相当长,可是我对这类事情简直不懂,只掌握到一件具体事实,就是他很有希望赚一大笔。他对自己讲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所以,不久就转身向伊莎贝儿说:
〃我说,我们何不把今晚这顿讨厌的饭回掉,就我们三个人上银堡痛痛快快吃一顿晚饭呢?〃
〃哎,亲爱的,这不能做。他们是为我们请的客。〃
〃反正我也来不了,〃我插嘴说。〃在我听到你们晚上有饭局之后,我打电话给苏姗·鲁维埃,约好带她出来吃饭了。〃
〃苏姗·鲁维埃是谁?〃伊莎贝儿问。
〃拉里认识的一个女子,〃我说,故意捉弄她。
〃我总疑心拉里有个小娘儿藏在哪儿不给我们知道,〃格雷说,咯咯笑了出来。
〃胡扯,〃伊莎贝儿愤然说。〃拉里的性生活我全知道。他没有人。〃
〃好吧,让我们分手之前再喝一杯鸡尾酒,〃格雷说。
我们喝了鸡尾酒,然后,我和他们道别。他们陪我到了穿堂里。当我穿上大衣时,伊莎贝儿把胳臂和格雷的胳臂套起,挨近他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脸上带着我指责她所缺乏的那种温柔表情。
〃你说说。格雷……坦白地说……你觉得我狠心吗?〃
〃不,亲爱的,远不是如此。怎么,难道有人说你狠心吗?〃
〃没有人。〃
她把头掉过去,使格雷看不见她,向我把舌头吐了出来,那个派头艾略特肯定会说不象个上流女子。
〃那是两回事情,〃我一面咕哝着,一面走到门外,随手把门带上。
四
我再经过巴黎时,马图林一家已经走了;艾略特的公寓已经住进别人。我很怀念伊莎贝儿。她长得好看,而且谈话不大拘束,领会很快,对人没有恶意。我后来从没有见过她。我不会写信而且拖拉,伊莎贝儿则从不和人通信。她如果不和你通电话或者打电报,你就休想得到她的消息。那一年圣诞节,我收到她一张贺片,上面有张漂亮照片,照的是一幢有殖民地时期门廊的房子,四周围长着茂密的株树,想来就是农场那边的房子;当初他们需要钱时卖不掉,现在大约愿意留下来了。邮戳表明信是从达拉斯寄出的,可以肯定,合营的交易已经谈妥,他们已在达拉斯定居了。
我从来没有到过达拉斯,但可以想象它和我见到的美国其他城市一样,有一个住宅区,坐汽车去商业中心和郊外俱乐部都不需要多少时间;住宅区阔人家的房子都很漂亮,有大花园,从客厅窗子里可望见幽美的山陵或者溪谷。伊莎贝儿肯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幢房子里,房子从地窖到阁楼都是由纽约最时髦的屋内装饰家按照最时新的式样布置的。我只希望她挂的那些画,勒努瓦,马奈的花卉,莫奈的风景和高更看上去不太过时。餐厅无疑不大不小,正适合伊莎贝儿经常招待午宴,酒肯定好,菜肴当然是第一流。伊莎贝儿在巴黎学到不少东西。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客厅够大不够大,客厅不大的房子她是不会住的;因为她要等两个女儿长大了一点,在客厅里开未成年人的舞会,这是做母亲的一项愉快的责任。今天琼和普丽西拉该已到结婚的年龄了。肯定她们都有很好的教养。她们进的是最好的学校,伊莎贝儿准会把她们培养得面面俱到,使她们在合格的青年人眼中成为可以追求的对象。格雷现在想来脸色更红润了,兴致更好了,头更秃了,体重更增加了,但是,伊莎贝儿我不相信会变到哪里去。她仍旧会比两个女儿长得美。马图林这一家肯定是杜会上少不了的,我而且有十足把握他们在当地的人缘很好,这也是应该的。伊莎贝儿人风趣、文雅、殷勤、机智;至于格雷,不用说,是标准美国人中的精华。
五
我不时仍去看望苏姗·鲁维埃。后来,她的境遇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使她离开巴黎,也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是一天下午,大致在我叙述的事件两年之后,我先在奥台翁剧院的走廊上测览书籍,很惬意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