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是什么字?看不清!”刘胜指着几个笔迹不清的字问道。
“孟良崮!孟,孔子、孟子的孟!”机要员看着他手指的地方回答说。
这份一百来字的电报,具有一种强大的魅力:激动人心,清醒头脑,使五分钟以前的刘胜和五分钟以后的刘胜,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浑身蒸腾起热力来,他的眼前现出了彩虹,他的心里也笑了,亮了,他进入了新的美梦一样的境界。
真是吓坏了人啊!
刘胜举起了臂膀,勒紧拳头,猛力一击,桌子上的茶壶、茶碗、墨水瓶、纸张、书籍、文件一齐飞了起来,叫了起来。“‘小凳子’!‘小凳子’!赶快收拾东西!”他站在院子里高声地喊叫着。
邓海慌慌张张地跑来,问道:“什么事?有情况?”
“什么事?收拾东西,马上出发!”刘胜厉声地命令道。
“打扫大半天,刚摆弄好,又要收起来!”邓海懊恼地咕噜着。
“不要废话!”刘胜一面责斥邓海,一面在电报上的空白处,签上小鸡蛋大的一个“刘”字。
他抓起电话筒,不停歇地打着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在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突出的洪亮和昂奋:“……马上,立刻到我这里来!军部来电报,有顶顶紧急的任务!……打七十四师去!”
几分钟以后,潘文藻、冯超跑来了,接着许多人都跑来了。
一个骑兵通讯员飞奔到西南方的庄子上去。
陈坚正和县委书记在谈着关于继续抢收麦子的事情,通讯员满头大汗高声大叫着:“报告!团长请你马上回去!”
“什么事?陈坚惊问道。
“队伍马上出发!”
通讯员的声音象对团政治委员发命令似的,使陈坚只得和县委的同志们草草地握手道别,骑上马,飞快地跑回来。
好几匹马从几个方向飞起四蹄,卷起灰沙,和陈坚同时地向团部住的庄子上飞驰疾走。
待陈坚回到庄口,团部的人马已经集合在场地上准备出发,他们在场地上忙乱地、兴奋地叫嚷着。待他进了屋子,桌子移到了墙角上,行李杂物已经全部打扎停当,墙上的地图全都拿了下来,刘胜、冯超、潘文藻,还有营、连的干部们,蹲在地上,围着摊满一地的、没有标过的尽是黑压压的螺丝圈儿的地图。
陈坚挤进人堆,挨到刘胜身边。
刘胜把电报掷给陈坚,使劲地摇摇陈坚的膀子,用他那在最得意的时候才有的尖声说道:“要我们长翅膀飞哟!”
“哎呀!一百二十里!足足的!”潘文藻在地图上揸量以后,惊讶地说。
“赶得上!”石东根和好几个人齐声地说。
刘胜手掌按着膝盖,腰身一挺站了起来。他正要说话,县委书记、县长、区委书记华静、区长耿忠带着粗重的脚步声走了进来。陈坚和他们笑着打招呼,刘胜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向干部们庄严地兴奋地宣布道:“七十四师,这个敌人!给我们兄弟部队钳住了!压缩在沂蒙山区的孟良崮一带。”他从陈坚手里拿过电报来,瞟了一眼,提高嗓子,接着说下去:“野战军首长陈司令、粟副司令、谭副政委①的命令,叫我们这个军飞兵前进!飞!懂吗?叫我们长翅膀飞!叫我们变成老鹰!我们团的位置在军的最前面,离孟良崮最近,是鹰头鹰嘴!”说到这里,他把两个臂膀抬起,抖动一下,头向前面伸着,做成飞鹰的形状。他看看腕上的表,又接下去说:“一百二十里,在夜里十二点钟以前赶到,不是!是飞到垛庄一线,卡住敌人的喉咙,完成对七十四师的包围。连渡河在内,还有十个钟头不到,时间急迫,没多话说,立刻出发!能游水的游过去,不能游水的乘木排子过去!”
①谭副政委即第三野战军副政治委员谭震林同志。
他说完话,望望陈坚,陈坚紧接着说:“就这样,大家比赛一下,看谁的翅膀硬,飞再快!天不好,要是下雨,就是下锥子,也要准时飞到目的地!”
跟着是县委书记的响亮的声音:“打马家桥的担架队全部跟你们去!木排不够用,我们立刻动员赶做!”
干部们争着挤出门去。
不愉快的,是三营的干部,又被参谋长冯超高声大叫地喊了回来。
行军的部署本来是要冯超宣布的,因为他在看地图,陈坚的话刚完,大家就急着往外走,使得他没有来得及执行他的任务。
“喊我们回来,干什么?”
在营长王鼎、教导员李泊和石东根、罗光他们惊问之下,冯超告诉他们说:“军部随后就到,决定把三营留下来控制渡河点,监视敌人,军部一到,你们立即赶上去。”
“又叫我们当落后分子!”石东根愤懑地说。
“什么时候叫你当过落后分子?”刘胜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