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的心也飞向了孟良崮,懊恼地望着丁元善,心里暗暗地埋怨道:“莱芜战役最后解决战斗的时候,轮到我值班,守电话机!
这一回,又轮到我值班,守电话机!“
他转过头去,一眼看到一个戴着用青枝绿叶伪装起来的大斗笠、手里举着一把树枝的人,背着油亮亮的小皮包,跟在背着步枪的通讯员后面,急急忙忙地从后山头上奔下山来,他定神一看,竟是姚月琴。
姚月琴汗湿淋淋地奔到丁元善和胡克身边,脚步没有站稳,就喘息着急忙问道:“孟良崮打下来啦?”
“打下来?有那么容易?”胡克冷冷地说。
姚月琴用不悦的、但又似乎含笑的眼光瞥了胡克一眼,转脸向丁元善说:“人家都说打下来了,还说张灵甫也捉到了!”
丁元善正要答话,胡克张大眼睛抢先地说:“是你捉到的?”他的话音里,象是含蕴着长久以来的不愉快的情绪,他的眼光仿佛也很严厉,但却使姚月琴并不感觉到难堪和不满,她不但没有反感,相反的,她倒觉得他对她有一种以往所没有过的温和与亲切。
她想笑,但又压制了它。
“丁政委!来了几份电报。好消息,捷报!”
她从小皮包里拿出一沓电报,交给丁元善。丁元善的眼光也暗暗地带着笑色,从胡克的脸上扫掠到姚月琴的脸上,使得他们两个相背地同时扭过头去。
丁元善翻阅着电报,姚月琴从胡克手里默默地拿过望远镜来,看望着孟良崮高峰。
“哎呀!我们的大炮打得多准啦!哎呀!山头上还有不少大洋马!还有大炮!……”
姚月琴一面看着,一面惊叫着。
胡克很想把闷在心里的许多话,一下子开放出来,对姚月琴说个痛快,但是,他又觉得眼前不是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便把要说的话,要出的气又压制下去。只在姚月琴还给他望远镜的那一刹那,在姚月琴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姚月琴仿佛也有这种心情,闪电似的向胡克眨动了一下粗长的睫毛。
西线阻击阵地上又来了电话,丁元善入神地听着:“……玉皇顶还在我们手里,还在死纠活缠,……五个连还没有到,……敌人改变了打法,用小群突击,……孟良崮那边怎么样?……”
“……玉皇顶是你们最后的防线!……你们不要人在西边,心在东边!我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任务,你们辛苦,我们知道。……孟良崮,今天不到太阳下山,估计可以解决!”丁元善用他那素来是亲切恳挚的声音,向对方平缓地说。
“我们没有什么,东边也是打,西边也是打!问题是下面有意见!”
“什么下面有意见?同志!是上面有意见!是你们有情绪!当了多年医生,我还能连伤风、感冒的小毛病也断不出来?”
丁元善一边翻着电报,一边扬起嗓音接下去说:“我告诉你们几个好消息,有的是你们已经知道的,晋冀鲁豫太岳野战军五月四号结束了晋西南攻势,歼灭敌人一万四千八百名,晋察冀野战军五月八号结束了正太战役,歼灭敌人三万五千多名,延安东北蟠龙战役五月五号胜利结束,西北野战军歼灭敌人一个旅部、两个团,共计六千七百多名;在我们孟良崮战役发起的同一天,五月十三号,东北野战军发起了强大的夏季攻势,在沈(阳)吉(林)线上展开了全线出击!全国各个战场,都有很大的战绩,我们华东这一仗,有全国各个兄弟战场的配合,跟全国战局有密切的关系,……
你听到吗?“
“听到!”
“听到就好!你不嫌我罗嗦吧?你们要把眼光看远一点!这一仗打赢,把七十四师消灭,意义大得很啦!蒋介石说他这一仗是破釜沉舟、生死关头呀!……我们军部连箱底都清光了,连我们司令部、政治部的警卫连都给了你们!……梁副军长马上到你们那里来,听他指挥,打垮敌人的增援!”
丁元善放下话筒,笑着对姚月琴、胡克说:“把这个敌人消灭,好不容易呀!”
“张灵甫还真比别的队伍难打!”姚月琴气愤地说。“不然,还称得起蒋介石手上的黑桃爱司(A)?你回去!小姚!”丁元善一面望着激战着的孟良崮山头,一面对姚月琴说。
“我要在这里!”姚月琴接过丁元善给她的电报,坐下来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要看看,打下孟良崮,我要上去看看!”她又从胡克手里拿过望远镜,靠在丁元善身边,望着孟良崮高峰。
“还是回去吧!”丁元善转过脸来微笑着说。
姚月琴的眼珠急速地转动一下,顿时想出了一条理由,笑着说:“电报,沈军长还没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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