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阿宙很多次机会,所以天寰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纵然有一纸诏书送阿宙去西川,纵然我放弃了自称为“朕”的建议……他还是要带走我。
说实话,假如天寰不死,我根本就不想死。但天寰要死了,他想让妻子和他继续两个人的宫的誓言,我为何要反抗?北朝早就有杀母的习俗,那种血液从未离开天寰。
太一不是非要我不可。他有自己的智慧,有顾命大臣,有喜欢他的宝玥。
浩晴被送到远方,他不需要我了。
南朝彻底地平静,我只是历史的一部分。
对一个满朝上下都怀疑与赵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我当太后,还过于年轻,过于美丽。
我是外表冷静而内心火热的女人,即使阿宙不再出现,那么别的年轻男子呢?
他不能保证将来,只能保证现在。
天寰咳嗽,面向墙壁道:“夏初,我在邺城就濒死过。我告诉过你,假如阿宙三天内写信来推举沈谧……你陪着太一上朝,我并没有全在养病,我看了你当时处理的奏折。”
其实我没有看到那份奏折,那是上官先生处理的。不过,上官先生早离开旋涡。
而且天寰的心绪不是此一事结成。今天阿宙不死,就与我动用皇后的金印有关。
在那之前,我无数次庇护了阿宙。我并非没有料到这个结局,所以我才把黄金团龙、黄金团凤给了太一。
那和尚预言我会被我所爱的男子杀死。我爱他,只有他能杀死我。
他要杀死我,因为我是他生命里唯一奢侈,为了我和他永远在一起。
其实,他若不杀我,让我注视着他死去,那是对心的凌迟,是一种真正的残忍。
我坦然道:“是我骗了你。天寰,我在你之前,先认识阿宙。我的身体,只属于过你。我和你婚后,感情也只属于你。我之所以会帮阿宙,会隐瞒你,那是一种本能。为什么这么多年,总是如此?我不愿意再解释,我了不能够解释清楚。天寰,百年说得对,我和阿宙只要还有一个活在世上,你不可能彻底放心。”
他眸子里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我想看你喝了这酒。我……我没有几个时辰可以等了。”
昭阳殿的红莲,虽然在夏天璀璨,但是从来熬不到夏天。金风一起,白雁南飞,它们的红色就化为乌有,一片片地沉入池塘,化为淤泥。
我第一次见到天寰,就想到了红莲。红莲,在民间传说里,本身就是男女双双殉情之花。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更担心他等不到我。
这一生,我见识了几乎所有的辉煌、痛苦、丑恶、美。
我俯身,亲吻他变冷的唇。我微笑道:“我愿意喝。咦,你是难过吗?天寰,要知道你虽然不可一世,你虽然将成为一个传奇的皇帝,但你有时是多么奇特、多么傻啊。只有我才知道。”我抓起酒壶,他忽然牵住了我的腰带,可我还是仰脖喝下去了。
酒液温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一阵风吹散了我心中香花树的花瓣,我呛了。
我把酒壶放在地上,眼泪涌出了眼眶。看来我的身体还是不乐意,不甘心消忘的。
我不后悔。在牡丹未彻底凋残的季节,让他带着我离开这喧嚣的尘世,离开这窒闷的皇宫。我将跟着他渡江而过,徜徉在永恒的春天里。
我横躺在玉床之上。酒液燃起的火热灌满了我的身体,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我看不到天寰了。他在哪里呢?我着急:“天寰?”
他抱着我,我可以闻到他衣服上冬日松林的气息。他吻了我,他的口中还有春末的潮汐。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