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个萍水相逢的路过之人,怎么惹的他偏偏要夺她的性命?
他以前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一瞬间,并非自己刻意回想,太多往事忽然便涌上脑海————他分明,是那般温柔宽厚的人啊。
他断了腿虚弱躺在简陋床上,“此乃青牙撕咬,太脏,你该知晓轻重……出去罢。”
清冷祠堂里,他侧着脸,“你还小,不知跟在我身边这条路有多难走。”
夕阳西下,他握着她的手眉目温和:&ot;诺诺。是我对不住你,请让我自私一回吧。&ot;
他抱她在怀中,既爱又怜,笑意温柔醉人,“我的诺诺便是最好。”
画面叠着画面,黎诺只觉脑袋快要炸开了。
她心中泛起钝重涩意,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保持绝对的专业——她应当考虑傅沉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她,会不会给剧情带来变数?
若现在像以往一样叫他一声沉欢哥哥,他会信这是自己、而非什么替身么?
就算傅沉欢信,自己又如何解释活着的原因,如何在此短暂的时间内编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
黎诺知道自己应当拿出机智的应变,精准的判断,但这一瞬间——她不想看见傅沉欢。被自己亲手打碎的傅沉欢,一眼、一眼都不想看见。
更别说,还要装作从前娇痴濡慕的样子继续骗他。
除了情绪上的犹豫不决,她的身体更摇摇欲坠,那钝钝的疼痛从大脑一路向下,仿佛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黎诺干脆默默想:不然就这样好了,没什么可挣扎的,自己欠了他,这样也算在他手里“死”一回。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这个荒唐的任务好了。
反正现在穿书不足二十四小时,任务数据还没有正式建立。这个期间下线唯一的影响就是她不能再做这个任务了,那也很好。
她思绪纷杂,实则距离傅沉欢下令也不过两息的时间。
骑在马上的年轻将军向她看过来,冲旁边侍卫挥挥手,指了指她,“把人带下去。”
黎诺轻轻两下眼睛,踉跄一步。
霍云朗只当她吓软了腿脚,淡漠扫她一眼,心中却略微诧异。这小姑娘神色坦然平静,既没有哭泣求饶,也没有扬声怒骂。
他多看了两眼。
萧冲没有跟在傅沉欢身边,这人应当是霍云朗了。也好,他忠心耿耿,办事又稳妥,素来让傅沉欢省心。看刚才他的意思是私下悄无声息处决自己,这样一来,傅沉欢绝对没机会再见到她这张脸。
这也不错,黎诺想。
她心里一松,一下没支撑住,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
旁边雪溪忙伸手扶了把“……对不住。我无能,没法救下你。”
黎诺侧过头,正看到他低垂的眉眼。
他应当是犹豫许久,语气中的歉意十分明显,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黎诺抿唇笑了下,摇摇头。
倒是没想到,雪溪会因为袖手旁观而觉抱歉。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他们本来本来就没有交情,不过萍水相逢,还是雪溪帮她在先。此刻他身在异国为质,自己都不得不低头,本就没有义务从对方国家的摄政王中保下她这个陌生人。
况且这结局也是她自愿的,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马车里,傅沉欢闭目听着两名侍卫得了霍云朗的吩咐走上前去。紧接着,那女子踉跄跌倒,他忽觉心慌。
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安静的缘故,安静的有些反常,他脑中一根弦诡异地绷紧。
即便不睁眼,不掀帘,仅凭他深厚内力,他完全能感觉到马车外那始终望向这边的目光。
说不上那是什么目光,不热烈,也无怨怼,莫名的轻。
说不清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傅沉欢只觉掌心渐沁出潮湿汗液,胸口越来越闷,直到完全透不出气,就像有一柄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落击。
仿佛有什么驱使他,傅沉欢忽然睁眼,一把掀了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