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前面的几个大头,先秦诸子还有一个最特别也最受攻击并被迅速淹没的流派就是名家。
名家与前面最大的不同是太陌生了。大明从宪宗开始,科举专司理学八股,就不太会有人去琢磨这些古早的学问了。事实上,怕是墨子、杨朱对多数人来说都是两眼茫然,更别说名家了。
书里干脆对名家的内容按人物来进行详尽的介绍,否则泛泛而谈,名家注定再次寂寂无名。
名家第一个出场的就算讼师邓析。别看是讼师,却定下了名家的学问根基,并且这个根基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哪怕是先秦诸子也不例外。
其最典型的案例,是在一起捞尸案中。渔户要价太高,而死者家属还价太低。双方纷纷找到邓析寻求主意。邓析对渔户说,这尸体别人不会出钱来打捞,死者家属一定会出钱的。转头,邓析又对死者家属说,这尸体别人不会花钱打捞,只有你才会出钱打捞。
如果这段话看不明白,那就直接看邓析当时论断:“循名责实,实之极也,按名定实,名之极也”。名实之辩就是名家学问的基础。名实相符就是名家学问的追求。
官司中,邓析正式分别应用循名责实与按名定实的双向逻辑才能双向给予建议,因为捞出尸体安葬是名,而花钱捞尸是实。对于家属来说,如果不花钱捞尸,就没法捞尸安葬,更没有完成孝道。就这是循名责实。对于渔户来说,如果不捞尸体,就挣不到钱,不仅挣不到钱还违背了自己当地渔户兼职捞尸人的风俗惯例。这就是按名定实,如果不捞尸,这渔户怕是做不下去了。因为当地渔户就是要兼职干这个的。
说名实相符,很多人理解不到其关键所在。如果说任何名从说出来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了有所偏差,名与实难以对应。特别是前年的语法、文字、语音流变之后,往往名与实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正如这里用的“风马牛不相及”一词,其原意是地域广大,难以串联,而在我大明朝则是两者毫不相关。
除了这种变化,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说出的名也难以概括事物的全貌的。即使没有语言变化也不能。即使圣人也不能。因此要做到名实相符才能杜绝被钻空子。
典型的就是“仁”,当夫子说出仁时,你文字描述的仁与其心中的人总有差异的,与其他人理解的仁也各不相同。最典型的仁的对象包不包括城外的野人呢?就这一个怕是能吵到战国结束。
正是因为仁的实相当的空洞多变,这就导致几千年来,很少有朝廷将仁落到实处。口惠而实不至,则是多数状态。事实上,哪怕到现在大明朝,仁的对象包不包括逃税到山林的隐居客山人还得吵不清楚。另外你的仁就是我的不仁怎么办?比如前朝大元皇帝忽必烈的宰相阿合马一度想摊丁入亩,废除丁口税赋,只收田税,做到天下同仁。却遭到蒙古、色目人与汉人贵族士绅豪族的联合反对,最终身死。目前看来,有些人,还是支持人人得仁,但有的人应该享受更多仁才是。
除此之外,仁到底包含什么,是饿不死就叫仁,还是吃饱才叫仁,还是吃饱穿暖才叫,这更加说不清楚了。恐怕多数读书人心里,饿不死就叫仁吧?否则,要是实现不了,岂不是自己施政不仁了?
最后,仁是静态还是动态。是达成什么样才叫仁,还是过得比以前好就叫仁?
这就是千百年来儒学的根基,一旦套入名实之辩,立刻就漏洞百出。当然,先秦的学问不光是儒学,其他学问墨家道家也一样,一旦套入名实之辩,同样跟纸糊的一样,稍微有风吹动静,立刻就是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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