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她从那药膏中辨出朱砂,我对她的药理已很是相信,听她如是说不由笑道:“你既如此推举,那便试试罢,然则却得多说一句,倘若不灵,你可认罚?”
她见我言笑晏晏,因而也大着胆子顽笑道:“灵自然是灵的,奴婢便再多个胆子也不敢拿王妃消遣,只是那药膏所需的几味药材极是金贵,等闲寻不到罢了。”
妆晨笑道:“以如今王爷待咱们王妃之心,莫说是几味药材,便是千年人参万年雪,但凡王妃开口,怕是掘地三尺王爷也会觅了来。你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也罢了,尽卖关子讲些不相干的闲话,可是等着讨赏?”
妆晨一番调侃抢白让静竹登时红了脸颊,忙道:“妆晨姊说哪里话来,小妹不过白说一句,那紫貂油和天池雪莲若在寻常人自然是稀罕物事,可放着咱们王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我听得她提及紫貂油和天池雪莲,心下微微一动,这两样物事倒真真是极珍贵的,然而纵然如此却也正如静竹所说,对于我来说的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我淡淡一笑,“回头你问了穆昌,便说本宫要用,让他无论如何觅了来便是,若果真神效,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静竹忙肃了神情,恭谨道:“王妃可是要折奴婢的福呢,奴婢受王妃大恩如斯,而今能留在王妃身边克尽绵薄之力已是心满意足,断不敢要什么好处。”
我睨了妆晨一眼,妆晨忙笑道:“自家姐妹说几句顽笑话,偏你当真,你尽心为王妃做事,王妃自然要赏你,莫不然做好做赖一个样,王妃跟前可还怎地立规矩?”
我微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静竹这才缓了神色,粲然一笑,“王妃饿了么,奴婢去瞧瞧早膳可忙好了没!”她说着扭头便出去了。
我听她提起吃的,登时又觉胸口一股气息顶了上来,一时有些恹恹,“真是没什么胃口呢。”
妆晨劝道:“再没胃口,为了咱们小王爷王妃也得强撑着吃些,您身子要是虚弱了……”
“我省得。”我摆手打断了她,眼见得她口中说着话,手上也不曾闲,已仔细为我匀了玉簪粉,描了拂烟眉,眼下正挑了嫩红一点胭脂膏子为我点在唇上。我微微一抿,那嫣然柔腻的色泽便缓缓氤氲开来,我见她执了画笔便要为我描斜红,想遮了那一点殷赤,我伸手挡住,“不必。”
她一怔,“王妃?”
我挑了支翡翠鎏金的护甲仔细戴在小指上,起身坐到案前,“瞧得久了,也不觉得突兀了。何况……”我微微冷笑,“这样瞧着更能时刻警醒着我,现如今我更须得处处小心,步步留意了。”
妆晨面色一变,忙垂手立在我身侧,恭谨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严加注意。”
我轻笑,一时百无聊赖,支颐拨了拨榻侧的画筝,铮得一声清音如吟,拂人心扉。“王爷可是回了营中?”
妆晨道:“这个奴婢不知,王爷早起时只说有要事缠身,又交代让王妃好睡便自行去了。”
我微微颔首,一抬眼见绣夜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见我已收拾齐整,笑道:“王妃今儿气色可真不错。”
我鼻中蓦地钻入一阵淡淡的乳香,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甜香,忍不住道:“你做的什么?”
她忙将托盘上的瓷碗端到我面前,道:“这叫杏仁牛乳羹。胡太医交代王妃要多饮牛乳,奴婢寻思王妃若总是单调饮食,恐生厌怠,因此便琢磨出这么个吃食。”
“唔,不光是杏仁,还有樱桃、枸杞,”我凑近瞧了瞧,又执了小银匙搅了搅,笑道,“倒真是姹紫嫣红,丰富得紧。”
她抿嘴一笑,道:“奴婢将杏仁和着枸杞子,樱桃干,葡萄干一并磨碎了,撒上晶糖,再兑入牛乳一并地煮了,便成了这个杏仁牛乳羹。王妃快趁热尝尝。”
我喝了一口,只觉入口即融,那股暖暖的甜香顺着咽喉缓缓下落,直暖得整个胃中亦是无比舒畅,不由赞道:“嗯,齿颊生香,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绣夜见我满意受用,亦是一派欢喜,“王妃欢喜便好。”
我喝了小半碗,突然想起惇儿,因道:“盛一碗给惇儿送去,他必也欢喜。”
绣夜笑道:“是。”顿了顿,又道,“王妃待小王爷可真是体己。”
我但笑不语,不过半柱香时分我已喝完,妆晨便撤了残羹去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说些闲话散心,却见珠帘外一个小小身影一闪,我心知是惇儿来了,笑道:“可是惇儿来了?”
珠帘刷的一声被打起,跟着一个穿着雪白色的狐绒袄的小人儿便直扑我身子而来。我忙伸手扶住他,见他戴着一顶貂绒小帽,许是刚刚跑闹了一阵,额上出了细细一层薄汗,我取了绢子给他擦了汗,柔声道:“惇儿用过早膳了么?”
身后跟进来的惠娘忙道:“回王妃的话,王妃派绣夜姑娘送来的乳羹,小王爷很是欢喜,喝的一滴儿不剩呢。”
我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见屋子和暖,怕他等下歇下了会招了风寒,便将他狐绒袄脱了,让惠娘拿着,又将他小帽摘了,用手指梳了梳他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他里头穿着一件烟碧色的锦缎棉衫,我见那缎子眼熟,仔细一瞧却是我早几日翻出来,见颜色翠嫩便给了惠娘让她惦记着给惇儿缝件衣裳,没想到她这么快便缝好了,一时心下慨然,不由略略激赏地瞧了她一眼,“你倒有心。”
惠娘忙低了脸去,低声道:“奴婢应该的。”
惇儿在我身旁腻了会便闹着要抱,我无奈只得将他抱上膝头,妆晨担忧道:“王妃,仔细小王爷调皮,看碰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