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复健,左斯年想得过于乐观了。手外科的哥们儿跟他谈话时候,他说,我对你们有信心,我对我也有信心,放心,再艰苦漫长的复健我也配合,毕竟我们外科就是靠手艺救人命的,我还要靠这双手吃饭。
伤筋动骨一百天,手臂神经受损的恢复尤为漫长。左斯年的无名指和小指不时还是感到麻木,知觉迟钝。
和梁佑瑾吃火锅,好不容易夹起颗鱼蛋,筷子一抖,鱼蛋又掉进锅里。他心气不顺,放下筷子,顿觉没有胃口。她把鱼蛋捞起来放进他碗里:“别急,慢慢来。”
“前阵子手臂有蚁行感,又微微刺痛,我还小小高兴,觉得差不多,感觉回来了。”左斯年叹气,说吃饱了。
“这就把你打败啦?”梁佑瑾说:“闹什么脾气呢,还要我喂你不成?”
在桌下,他用左手握着稍微冰凉的右手,狠狠捏了捏。
他瞒着她,其实他去临床培训中心了,那里是外科医生集中培训技能的动物实验基地。他拿起久违的持针器,在缝合猪血管时,失败了。
所有人都在和他说,会好的,要坚持。他的热情在一点点被磨灭,这双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来的灵活呢?
看着歪歪扭扭的缝合线,他第一次在手术室发了脾气。
没有人愿意有个残缺的伴侣。左斯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再也没办法拿起手术刀,怎么办。
师弟问他恨不恨伤害他和主任的那个患者家属,他说我恨,但是仇恨不解决任何问题。
师兄开启了为期两年的交换,左斯年因伤无法排手术,主任和几个带组忙得脚踩风火轮,一下子失去两员大将,手术从早排到晚,大家都疲惫不堪。
左斯年还是会去手术室,坐在脚踏凳上,跟麻醉医生聊天。站在师弟身边,看他操作。他跟蒋眠说,哪天要好好和你男朋友喝一杯。
“我救命恩人。没有他,我估计连左手一起没了。”
“他说,你是他救命恩人。”蒋眠刚下一台手术,摘下口罩和帽子,鬓角被汗打透了。
“救命恩人相见。”左斯年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吧,我们四个,我带着老婆。”
“别。”蒋眠直接拒绝了:“前女友和现女友见面,我尴尬。”
左斯年讪笑着回答,还是你想得周到。于是晚上单独约了蒋眠的男朋友喝酒聊天。
梁佑瑾找到蒋眠时,她正好要下班。看到面前的女人,她回想起左斯年的形容。
短发,单眼皮,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喜欢素色,穿什么都跟模特似的,特别直爽,其实也挺心软。
几乎第一眼,蒋眠就认出她了,原来这个人就是左斯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就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啊。
梁佑瑾送上一个信封:“见面礼,谢谢你。”
蒋眠有点不习惯,犹豫着,伸手接下来。梁佑瑾说:“我听说了,是你男朋友第一个冲进来救了左斯年。左斯年说他当面感谢就行了,我想想,还是来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