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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3)
听得我一阵心酸,眼泪差点就要出来了,忙把脸扭向一边,揉了揉眼,说:“这风真大。”其实,那天哪里有风啊!
家在大别山的老红军,离开家乡近20年了,大多数都是十几岁就跟着红军走了,道路、村庄变化都很大,原先也许很富的地方,有的已经很穷了。破破烂烂的,有的甚至到了自己的家门口都不知道。
原六纵十七旅四十九团骑兵通信员屈海群回忆说:
有一天,我们到了黄安,住在一个村子里,部队没吃的,也没钱了,我看政委李少清饿得不行,就跑到一家磨豆腐的老乡家说:“我们是八路军,现在没吃的了,能不能搞些豆腐渣给我们?”老乡给了我一大瓢,我忙拿回去,也没盐,就用锅煮煮给李少清吃了。李少清狼吞虎咽地吃完,说道:“好吃好吃,在哪里搞的?”我说:“是老乡给的。”李少清笑呵呵地说:“我家从前也是磨豆腐的,咱们去看看。”到了老乡家,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房子,李少清愣了一下:“这不是我家吗?”说着就跑了进去,进去一问,果然就是他们家,这个老乡就是他弟弟,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六纵十六旅旅长尤太忠路过家门时和这种情况也差不多。有次部队行军,路过一个村庄,尤太忠也没在意,他骑着马在田埂上走,田里一个老乡看着他,忽然拿着锄头,冲着尤太忠跑了过来。警卫员都吃了一惊,忙上前抱着了他,他边挣扎边喊:“尤麻子,尤麻子,你不认识我了!”尤太忠一看,是他当红军时的老战友,忙跳下马,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长问短,原来他在长征时负了伤,一路乞讨又回到了老家务农。部队要赶着行军,尤太忠只好给他留了一些香烟、一床被子就走了。
尤太忠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
但家门也不好进,大别山是革命老区,也是国民党重点统治区域,敌情十分复杂。当年六纵十六旅的战士赵魁华回忆说:
我们到大别山后,实际上很艰苦,不像后来电影中说的那样很受欢迎。首长想回老家看看,怕敌人报复,也是晚上偷偷地回去的,还不让家里人出去乱讲。有个电影上说有个首长是白天回去的,还给乡亲鞠躬什么的,都是瞎编的。那时谁敢这样啊,那可是要亲人的命的。也不是怕国民党正规军,它不管这事,再说,军队还讲个纪律什么的,它也不敢乱来。主要是怕地方上那些土匪什么的,他们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说杀人就杀人。
尤太忠夜里偷偷回家,看到家里很穷,就把自己的被子留给了亲人。但据说没过多久,部队再次经过他家时,那床被子已经被国民党扶持起来的“小保队”(土顽武装)抢走了。
刚进大别山,指战员们遇到红军亲属的事情数不胜数。
原六纵十七旅四十九团政治处宣传干事杨锦华回忆说:
我们到了光山的九里坪附近,有一天部队经过一个村子,叫鲍家湾,村里人大多数都姓鲍,但谁都没和纵队副政委鲍先志联系起来。村里老乡看到解放军,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和我们接触。但政治处住的那一家,男主人不但不躲,还把家里的糍粑拿出来,很热情地招待大家,没事时进进出出的,有时还伸着脖子往屋里瞧。我甚至有点怀疑他是国民党的特务了,我给政治处主任苗兴华讲了这事,苗兴华给我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我刚出去,这个男的就主动过来搭话,问我:“你们真是红军?”我说:“我们是当年的红军,现在又打回来了!有几十万呢!”我本来是想吓吓他,谁知他反而显得很高兴,对我说:“我哥和你们一样,也是个红军,他走二十年了,也没消息,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活着。”我忙问他:“你哥叫什么名字?”他说:“叫鲍先志。”我吃了一惊,鲍先志不就是我们纵队的副政委吗?我忙把他叫到屋里,给苗兴华讲了,苗兴华也很高兴,对他说:“你放心,你哥不但还活着,还在我们部队当了大官,比我们的官大得多!”鲍先志的弟弟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又跑进里屋,把家里所有糍粑都拿出来,非要部队都拿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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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4)
当年在大别山还流传着三纵司令员陈锡联会见了母亲的故事,跟随三纵一起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女作家曾克,在《挺进大别山》一文中详细地记述了这件事:
……在新田铺一家作为司令部的堂间里,像平日一样紧张而严肃。电话耳机一直离不开赵参谋处长的手。忽然,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并且立刻叫陈司令说:
“快来,你的好消息,你兄弟叫六纵队找去当向导了。”
陈司令员把眼睛离开了地图一下,没有当成一回事情地笑了笑,又和阎副政委把注意力集中在部署的研究上去了。
赵参谋处长听完了来话,把耳机放下,跑过去拉着陈司令员又说:
“嗯,不是给你开玩笑,老太太今天就来看你了。”
这时,司令部人们的注意力,才开始集中在这个突然得到的,令人惊喜的消息上。赵参谋处长把在电话上听到的情形,讲给大家听:六纵队昨夜行军,找到一个青年人做向导,这个青年人在带了几站路后,要求回去,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六十三岁的老母亲,哥哥当红军走了20年。战士们就向他询问哥哥的姓名,当青年人一说出陈锡联的时候,很快就被带到司令部……
当天上午,一辆手推车停在司令部的门前了。警卫员把一位穿着蓝色新衣衫,看起来还很健康的老太太迎进屋里……
原来,陈锡联的母亲在他走后,到处讨着要饭找了陈锡联好几年,老人得不到他的音信,许多人都说陈锡联已经牺牲了,但她不信。前些年,听人说,光山、潢川来了红军,她又要着饭去找,差点病死在路上。
陈锡联流着泪听着母亲讲着往事,安慰着母亲。但母子两人也只是在一起呆了一天,三纵要行军了,只能把老太太再留下来。陈锡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