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乱动,就是造反!”
这一下镇住张家人了,任何时侯都有一句“民不与官斗”,何况,琉球律法森严,即使刚来的移民,也知道绝对不能犯法。
小荷的后娘气势一滞,心说这姓唐的不是个管十个大头兵的丘八嘛,怎么成了个啥副舰长?想来不是个大官,便瞎嚷嚷:“官又如何?做了官就能强占民女?”又哭天抢地的嚎道:“老张家没人啦,被人上门欺负,抢了我女儿,没一个做男人的出来说句话……”
几个后生被她这一激,又把放下的扁担、棍棒扬了起来,但见唐浩怒目圆睁神色凛然,几个后生家手里的扁担,怎么的也不敢劈下来。
官道上,行人纷纷围拢看热闹,被这么大一群人围着,小荷又羞又急,朝躲在人群中间的父亲喊道:“阿爹,你就忍心女儿在此出丑吗?”
家中向来后娘做主,阿爹只是唯唯诺诺。 今天也不例外,女儿问起便头一缩,眼神躲躲闪闪的望着悍妻:“小荷,听你阿娘地。 ”
把结发妻子留下的女儿卖与人做小妾,他心里也愧疚啊!无奈这个后妻自从生了个男孩,就变得又凶又横,家中事都是她做主。 积威之下,他哪儿敢说个不字。
见围观的人多。 小荷后娘更加得意,一把揪住唐浩的前襟:“早听说琉球律法铁面无私,今个儿我还不信了,军官便能拐带妇女?走,见官去!”
“去就去,不要拉拉扯扯的。 ”唐浩甩开她的手,和小荷肩并肩。 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朝城里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路,队伍停下了,因为老远就看见郑发子从城里过来了。
郑大官人再一次鸟枪换炮,坐的不是两人抬地滑竿,而是四个土人抬的凉轿。 所谓凉轿,以竹子制成,四面有窗子通风,顶上有篷遮阳。 夏天用,凉爽轻快非常舒服。 前面两个小厮开路,后面两个跟班压阵,好不威风!
他兴高采烈地到张家去,商量明日过门的事情。 那个小姑娘,前些天他在张家看见过一眼。 说不上什么国色天香,但也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着实让人心痒痒的。 郑发子觉得,这一百二十贯钱,花得很值。
纳妾,婚姻自由的琉球允许纳妾,这也是一奇。
楚风在制定律法政策的时候,参考了《宋刑统》,还有张广甫、李鹤轩、曲海镜等人的意见,他发现。 二十一世纪地法律上有很多问题。 在十三世纪,仅仅是技术角度就无法实现。 必须和实际情况取得某种妥协。
比如一夫一妻制,在战乱年代男女比例失衡的条件下显然不合时宜。 打仗,男人比女人死得多,大宋朝廷从农村征召大量男青年参军,导致琉球接运的移民中男女比例为45:55,而婚龄青年男女比例,则达到了40:60,这种情况下一夫一妻制根本没有实现的基础——四十个女性和男人结了婚,剩下二十个怎么办?玩拉拉,搞女同?欧卖糕滴!
于是允许纳妾,但规定了双方自愿的原则,程序和结婚完全相同,也颁发结婚证书。 妾,同样享有独立财产权和人身自由,甚至还有权提出离婚。 中国古代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妾的家庭地位法律地位远远低于妻,妾为贱人,宋律规定妻死后以妾作妻要受处罚。 但琉球婚姻制度打破了这个规定,变成了真正的“一夫多妻”,享有独立财产权和个人自由的妾,实际上是和妻平等地。
还有刑讯逼供的问题。 现代有指纹鉴定、DNA、什么红外光谱监控探头测谎仪等等技术手段,古代可没有,如果不让法官打人犯的板子,抵死不认账怎么办?如果某大盗偷了万两黄金,一百个人指证是他,他偏不说出赃物藏匿所在,难道就只能杀头,追不回赃物?
只能允许刑讯,同时规定必须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诸如此类的问题,充斥着整部琉球法,而且这部法律相当粗疏,总共百多条,不到五千字,很多问题要留待将来慢慢解决。 制定法律的标准基本上就是三大原则:保护个人地人身自由及私有财产,以利于工商业发展;尽量不违背民间公序良俗;实际中能够操作。
正是因为法律允许纳妾,郑发子才动了心思,正巧有媒婆上门,说定了这个张家姑娘。 一百二十贯的身价也付清了,就等着明天过门,第一次纳妾,郑发子心痒痒的,就又让土人抬着,到张家来看看。
不巧,半路上被一大群人围住了,一看,张家姑娘也在其中,旁边还站着个高大的青年,正是汉军水师的唐浩,他脸色上气鼓鼓的,别传头望着另一边。
郑发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众人团团作揖:“诸位,请问?”
张家后娘见了郑发子,一下有了主心骨,她可是听人说过,这位大官人是琉球首富,又和总督大人生死之交,便是朝廷册封的琉球王和政府各科科长,都对他礼敬有加,收拾个大头兵,那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郑大官人呐,我女儿能嫁你府上,那是修了八辈儿的福气,可她自己不争气,被这个姓唐的勾引……哎唷妈呀,女儿不孝啊……”
她话说得太难听,小荷气得身子打颤,唐浩怒道:“什么勾引?我们是登记地合法夫妻,看,这是结婚证书,盖着琉球民政科地大印!”
结婚证上,民政科大印颜色新鲜,红艳艳的。
郑发子见了大怒,朝小荷后妈道:“琉球律法,无论嫁娶妻妾,都要双方自愿,既然你女儿不愿意嫁我,为什么事先不说明白?”
唐浩面上仍带着怒气,刚听说这位唐副舰深得楚总督喜爱,要提拔舰长地,郑发子怎肯得罪他?满脸堆下笑,朝唐浩、小荷深深一躬:“两位,郑某得罪了,改日备个薄酒,向贤伉俪赔罪。 ”
不知者不为罪,唐浩见郑发子诚恳,也就放下身段说:“郑大官人客气了,此事全是别人挑拨,你我之间何来得罪一说?”
既然人弄不到,可不能再失掉财,郑发子坐上凉轿,催土人开路:“走走,到张家去,那一百二十贯钱,可得还我。 ”说完一行人抬着凉轿,拖着张家男人,如飞般走远了。
瞧见郑大官人都对唐浩礼敬有加,张家一干人都觉得没趣,扁担棍棒都放下了,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后生,还把扁担高高举起。 旁边有人把他一拉:“傻子,你举着扁担手不酸?”那后生放下扁担,还傻愣愣的问:“又不打了?”
几个族人哧的一声笑起来:“打谁?打自家妹子,打姓唐的官儿,还是打郑大官人?”
张家后娘傻了眼,郑大官人财雄势大,可不敢和他对着干。 想着到手的一百二十贯又飞走了,心疼得恨不能一头碰死,“哎呀,我不活了,”哭嚎着望路边一块大石头撞去。
族人们想拉没来得及拉住,瞧那不要命的阵势,都说是必死无疑了,却见张家后娘初时气势汹汹,有如共工怒触不周山,到后头脚步越来越慢,及至碰到石头上,去势已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咕咚一下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族人们无奈,几个年老的妇人上去,捏虎口、掐人中、揉太阳穴,舞弄一阵子,悠悠醒转了。
又是一阵哭嚎:“哎唷,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大了不由娘啊!忤逆不孝啊……”
张家后妻为人是极为不堪的,朝夕相处的族人哪一个不晓得?这是为了族中人不被欺负才替她出头,到现在这份上,众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一百二十贯钱财,把前妻生的女儿卖与人做妾,这龌龊事亏她做得出来!
她骂到“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有尖酸刻薄的人在人群中接嘴,阴阳怪气的说:“三叔家前面一个婶子养下俺这个妹妹,到她十二岁上才过的世,现在这婶子嫁进来,俺这妹妹都十三岁了,每日里割猪草、洗衣服、喂鸡,做了许多活计,饭倒吃不上几碗饱的。 这般养法也叫辛辛苦苦,我们养亲生儿女的,真真没得话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