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纷纷把自己的子弟送上了城墙,有的搬砖头、运擂石,有的直接加入义勇,和敌人面对面的搏斗。
大族的祠堂中,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棍对孙子说:“小六儿,放心打鞑子,万一……你媳妇孩子全族公养!谁敢给他们脸色看,老头子叫他入不了祖坟!”
背街的小巷子,低矮的民居中,娇媚的妻子脸上红晕,整理着丈夫的衣襟:“你、你可要回来啊,我肚子里,已有了你的、你的孩子。 ”
年轻的丈夫握紧了拳头,在妻子的脸庞轻轻一吻。 正是为了你,还有你肚里的孩儿,我便是死在城墙上,也不能让鞑子攻破宁都城!
小小的宁都城,尽是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教儿守城墙的动人场面。
郭三郭鹞子守在城墙上,他甚至亲手砍死了一个爬墙上来的鞑子兵!就在两天前。 他还待在宁都城地大牢里。
有宋一代,赌业兴盛,别说赌摊赌馆,便是街上卖水果的,也爱用赌博形式的“扑买”来赌卖瓜果,故而像郭鹞子这样因赌败家的泼皮破落户,每个城市里很有不少。 没钱。 就去偷,失了风。 坐大牢,这就是郭鹞子前半生的所有经历。
直到牢头打开监舍门,他的人生轨迹才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同。 牢头给了他一把腰刀:“上城去,守住宁都,以前犯的事一笔勾销。 ”
城墙上,郭鹞子曾经想到了逃跑,妻离子散。 他在宁都并没有什么牵挂。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战事地间隙,劳军的百姓到了城下。
“这不是郭兄弟吗?来来来,尝尝婶子做地米糕!”郭鹞子接过米糕,惊讶的发现送米糕的人竟然是被自己偷过一只下蛋的母鸡,拿扫帚追着自己打了一条街的张大婶子。
“三儿,慢慢吃,别噎着。 ”有人端来了稀饭。 郭鹞子抬头一看,这是扬言要削去自己祖籍的大伯,此刻,威严的大伯居然轻轻摸着自己地背,眼睛里全是慈爱。
前街住的玉娘,更是俏脸微红。 “郭三哥,吃点咸菜吧,妹子亲手腌的。 ”
郭鹞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位小娘子,上次在街上被自己言语轻薄之后,每次见到自己都像躲恶鬼似的远远就逃走,今天、今天她竟会主动给我送吃食!
眼睛一酸,强忍住才没流下泪来,郭鹞子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才叫做一个人。 他不想逃走了。 他突然觉得。 即便是死在城墙上,也比过去像狗那样活着。 好上一万倍。
郭鹞子三口两口吃了米糕、喝了稀饭,朝乡亲们团团一揖,背转身上了城墙,没人注意到,几滴晶莹的泪珠洒落在他脚下。
第三天早晨,小小的宁都城上,大宋的旗帜依旧高高飘扬,这座城市在二千七百鞑子铁骑地猛攻下,坚持了整整两天。
士兵、义勇和民夫们,用枪刺用刀砍用砖头大石砸,什么都没有的,用手指和牙齿和敌人搏斗,打退了敌人的七次进攻。
彻里帖木儿几乎要抓狂了,许下洗城的时间,从三天增加到五天,从五天到七天,最后干脆下令破城之后一个不留,任由部下抢掠屠杀,第三天上,他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城头上的抵抗越来越弱,士兵、民夫地身子劳累得摇摇欲坠,那种超小的震天雷也再没有炸响!
哈哈,叫你们抵抗我大元天威!彻里帖木儿发誓,破城之后一定要血洗宁都。
文天祥的大军一个时辰前已赶到了宁都城西七里,但他们并没有直扑宁都城下的敌军。
如果敌人有八千铁骑,楚风的计划就是留下一支小部队死守宁都,以牺牲换取大队逃亡瑞金的时间;但现在,彻里帖木儿一人三骑奔袭,兵不过两千余人,计划就改变了。
宁都,宁都,你千万要坚持住!
文天祥、陈淑桢和楚风待在帐中,不断接到山峰上观察哨用旗语传来的消息:
“宁都方向没有爆炸声了,估计手榴弹已经告罄。 ”
“敌人又发起了一次进攻,箭如雨下,城头守军伤亡很惨重。 ”
“敌人攻上宁都城头了,正在和守军肉搏。 ”
文天祥身子微微发抖,忍不住出言道:“陈大使、楚总督,再不出击,宁都、宁都怕是危险了!”
楚风的脸上全无表情,他深知援兵迟到一刻,宁都城的牺牲就要多一分,宁都军民的血,就要多流许多。
但是,这是战争!